《嫁裟(克系修仙,伪NPH)》 第一章细雪飘零(h) 热……好热 香汗粘腻于颈间,男人高耸精致的鼻梁极有存在感地轻蹭着她,沉迷且放荡。 身下阵阵淫靡的舒爽使少女脑中混沌一团。 她的四肢无力,攀不住他,可他的臂膀强有力地拖着她,温度是那样滚烫,一路炽热进心底。 鼻尖连空气都是粘腻不堪的,浓烈的爱欲交织,她浑身都沾染了他的气息,似乎天地间就只剩下她和他了。 男人顶入的速度猛烈又狂放,狰狞的阳物在娇嫩雪白的腿间进出,胯部连接的部位被拍打得一片嫣红,快感如潮水般袭来,她被顶得浑身酥麻不已,忍不住扭动腰肢紧紧贴合他的腹部,微吐舌尖,丁香小舌闪烁着湿濡的光。 未曾想这一动作极大地刺激到了男人,他抿抿干涩的唇,深深地顶入了那片未曾探寻的花园禁地,整根没入的快感令她像被一股滔天巨浪推至浪尖,身体痉挛得快要发疯。 “嗯……嗯哈……陆郎……陆郎!” 一股股温热的水液喷出,她陷在无际的欲火之中,苞宫都要被他顶坏了…… 她眼尾洇着一抹水红,难耐地喘息着想推开他,可她的胸膛贴着胸膛,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在那薄薄的肌肤下疯狂鼓动。 就好像多年沉寂的爱意,一朝突破层层层名为仪礼的薄膜,无穷无尽地爆发开来,如奔流的洪川,尽数涌向她。 他紧紧拥着她,像是要与她锲合在一处。 芙姝被顶得乱颤,她听着自己的娇吟听得耳热,便羞得一口咬上他宽厚的肩:“嗯嗯陆郎……别顶……要去……” 听到她的话,腰间的力道骤然减弱,他难耐地在她耳边喘息,男人情动的低喘对她来说十分受用,就连幽穴也更湿了几分。 她睁开迷蒙的眼,腰肢不住地扭动,仰脖轻唤:“陆郎。” 男人皱起眉关,只觉得甜蜜暖热的甬道紧紧吸着他的阳根,苞宫深处喷出一股股难耐的淫水,浇在他的马眼,滚烫得让他几乎要射出来。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嗯……这么淫荡?” 他甚少说这些孟浪的话,如今是被她绞得狠了,才忍着羞赧吐出几句浑话,而且听军中那些兵卒说,若是男人能在床上说些浑话,女人会很得趣。 她娇娇一笑,吻了吻他的鬓:“陆郎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她灵动的眸流转着水波,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偷偷附在他耳边道:“去年陆郎去边关,我想着陆郎得胜归来的模样弄了一次。” 陆释听得一愣,心软成一滩水,他到底是有多愚鲁,才会意识不到她对他的情分? 为了世家利益,他与她是奉旨成婚,夫妻七年相敬如宾,他醉心功名,她蹉跎后宅,她与他连手都只在成婚那天牵过。 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二人早已相看两厌,直到今日,她饮醉了酒,缠着要吻他,隐秘的情感被堂皇地揭开,摆在明面上,他这才发现,她的唇,她的舌,她的嗓音,她的吐息,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要命的甘甜。 思及此处,他紧紧拥揽着她,健壮结实的手臂将她牢牢禁锢在身前,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芙姝只觉得眼前似有白光闪过,花穴被拍打得水液潺潺,她好像被人高高抛上云顶,见到了漫天神佛,她急促地喘息着,偏偏这时男人又温柔地托住她的后脑舔吻她,硕大的阳物顶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替她完成这场盛大的高潮。 那囫囵强势的亲吻中带着一丝青涩,更多的,却是不舍。 为何……不舍? 她混沌的脑子想不明白,只知道他霸道的舌头细细卷走她口中的涎水,那力道,十足十地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他藏青色海藻般的头发垂下,湿润的眼睫微微颤动,竟令她无端生出些怜爱。 她微微挣开他的桎梏,启唇道:“陆郎……” 他靠在她的肩窝,嗅闻她身上散发的阵阵淫靡甜香:“唤我妙寂。” 她亲了亲他的眼睫,茫茫然启唇道,“妙……寂?” 男人枕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似的哑道:“再唤一声。” 他出生时身上便佩戴着一串佛珠,佛珠的木牌上正巧写着“妙寂”二字。 寺里的和尚说他天生佛骨,或是佛祖转世,可偏偏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他是潍原公世子,是大雍江山的脊梁骨,这一世注定与佛家无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希望他人生圆满,便擅自为他匹配了桩婚事。 “妙寂。” 女子泛着柔情的语气像是带着剧毒的蜜糖,要将他往更深的阿鼻地狱拖去。 男人浑身一颤,更难自禁。 他紧紧拥着她,情动的喘息萦绕在耳畔。 从早至晚,芙姝感觉要被他做死在床上,直到最后哭喊得没力气了,他才搂着她,射出了一股股滚烫浓精。 天光已然大亮,芙姝嗅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 她的手轻捋过他的发间:“陆郎,若有下辈子,我还能与你做夫妻么?”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拥紧了些。 “你一定要来寻我,你一日不来,我便每日寻一房男妾,日日与他们寻欢作乐,直到做死在床上!” 这个淫荡不知羞的女人! 陆释肃目凝着芙姝无辜的秋水眼,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汹涌的爱意似乎就要透过胸腔,从喉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再难抑制。 他的声音很哑,鼻腔里也带着缱绻:“我答应你,我会来寻你。” 脑海里不断有佛音嗡鸣回荡,说他今生命数已尽,因果却未了。 陆释不懂,或许她就是他的因果。 窗外细雪飘零,芙姝抬起皓腕,纤细洁白的五指微伸,等着接那冰凉的雪,可她等了半日,却没等来雪,只等到与男人的十指相扣。 她涣散的眸子呆望着,随即阖眸感受那抹温热,他的嘴唇又贴上来,与她无限温存。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 半年后,西凉大举进犯,陆释作为镇西大都督,自请受长缨前往边关。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地留着,芙姝看着窗棂上的绿苔死了又生,也没等来他得胜归来的消息。 过了中秋,才有一个小卒模样的少年,脸红红地站在门口,给她递了一块陆释的军牌。 见军牌而不见人,芙姝知道了。 又过了一年,京中大疫,芙姝出身医术世家,本来行医济世的一双手囿于后宅七年,如今又重新染了药香。 物换星移,周而复始,最后她积劳成疾,不慎染上了疫病。 芙姝自知无药可医,便托人买了新裙子新胭脂,欢欢喜喜地穿上,涂脂抹粉,坐在院中等那一树月桂花开。 她又想起成亲那日自己曾说过最喜欢月桂,本是随口一提,可三年后陆释得胜归来,便在庭中种满了月桂。 月光撒照在庭中,夜凉如水,芙姝静静倚靠在廊下,鼻尖传来细腻的月桂香,她阖上了眼。 花开花落,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随着那一树花香魂归天外,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那人踏月而来,发色如藻,僧袍如昙,目含悲悯。 她想开口喊出他的名字,却只张了张口,眼神暗淡下来。 这是她的陆郎吗,陆郎怎么会穿僧袍呢? 这一定是仙人。 他宽大的手抚上她的头顶,微痒,簌簌桂花落下,落了他满身。 芙姝抿起一抹笑,轻轻握住他放在头顶的手腕,随后将那手拉下来,将脸颊轻贴于他手掌之上,轻声念道:“仙人抚我顶,结发……结发……” 她狡黠一笑,抬眸望进男人眼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下,仙人像是被雷劈中,完全僵住了。 翌日,芙姝病逝于家中。 第二章宝相庄严 烟雨朦胧的四月,上京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僧人。 一个个白袍蹁跹,不染凡尘,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仙人化成的。 不过即便是仙人化成的,洛水镇民也已经少见不怪了。 在这混乱的世道,邪崇四起,上京也不例外,每年都有来自太华仙山的修真者来镇上驱邪崇,他们一个个生的红口白牙,容姿清隽,走在街上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是这僧人他们却还是头一回见,百姓们不禁揣测,莫非镇上是有大邪崇,才引来了这么多佛家大能?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首那个却是一头靛蓝如海藻般的头发,颧骨线条如金刚般坚硬,慈悲狭长的凤目中带着些女相,可一旦肃穆起来却又是十分清正俊朗,眉心点缀着一颗赤红的砂,宝相庄严。 他生得也高大健壮,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依稀可见宽大的僧袍之下,暗藏着紧绷的欲壑。 “看这带发修行的僧人,可是西域来的吧?” “哎哎哎,他们往七柳巷去了!” “我去,看不出来啊,这些大师都玩这么大的?” “别恶意揣测!或许是有什么色魔邪崇在那儿呢!”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那七柳巷探,只见那领头的和尚在着名的南风馆前下了马,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罪过。 …… 芙姝今日是瞒着父皇偷溜出来的,正在南风馆挑着面首,心情颇好。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芊指挑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下巴,饶有兴味道:“都说七柳巷有七柳,我猜猜你是……” 小少年怯懦又期待地望着芙姝:“奴……奴家是二柳,贱名知意。” 面前女子贵为大鄞三帝姬,泼天的富贵近在咫尺,知意只觉得自己声音都发颤,脸颊泛红,呼吸也越发急促。 芙姝满意地娇俏一笑:“你会不会伺候人,不会我可不要。” 知意羞涩地点点头:“奴会,阿兄教过我……” “我想也是,看见你这张漂亮的嘴,我这里都有些心痒难耐了。” 芙姝将脸凑近了些,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她今年刚及笄,容姿绝艳的脸上还带着些未长开的婴儿肥,显得她t愈发娇俏。 她一对秋瞳如水,两颗墨色眼珠宛如世上最耀眼璀璨的明珠,分明是这样清明的眸子,却说出那等引人遐想的荤话,看得知意脸颊更红了。 她今日还特意换上了火红的胡罗裙,层迭翩跹的裙摆艳丽得挪不开眼。 “容我想想,我府中每月二千石,一百五十个面首,一个月便是……” 一百五十个面首?! 知意抬起水眸,愣愣地瞧着她,这位帝姬当,当真是……水性杨花,荒淫无度! 察觉到他发白的脸色,芙姝不乐意了。 “怎么了,你嫌多?” 知意疯狂摇头:“您府上那么多人,我……我……” 若芙姝要宠幸他一回,那岂不是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更何况,若是情况再差些,他或许会被她遗忘在角落,一个人孤独终老…… 芙姝瞬间下头:“算了,我不要你了,下一个。” 南风楼里的老鸨擦擦额角的汗,这都是她今天看的第三十个了! 嗒嗒—— 一双草鞋踏入了南风馆。 她扭头望去,直直望进男人悲悯的眼中。 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飞快地搏动。 咚咚……咚咚…… 门口竟站着个长头发的和尚。 她两眼微眯,戏谑的目光审视着男人精壮的身材,好半日才轻嗤一声,嘴角弯了个弧度:“阿妈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一款的?” 僧人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听见她孟浪无礼的话,眼里并未有过半分动容。 一旁的白袍小和尚站在男人身旁,低声问道:“尊者,这便是您在凡间未了结的因果?” 妙寂凝着她,脸色微妙,见她唇角的笑慢慢消失,才朗声应了句:“是。” 外头下了些小雨,那一袭月色僧袍却并未沾上半点雨丝。 芙姝皱皱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可又为何,分明是陌生人,她却潜意识地觉得这人与她相处了好久,甚至已经到了老夫老妻的地步…… 总之都是令她不舒服的感觉,管他什么神棍大师,天色也不早了,找个机会先跑。 “我爹喊我回家吃饭了,先走了阿妈,我明日再来。” 可当她走过他身边时,那脚却像被糨糊黏在地上了一般,完全挪不开步子。 雨丝夹杂着土腥味,打在她的脸上,头上,芙姝对气味与声音十分敏感,她特别讨厌雨天,很臭。 但是她拼了全身的力气挪开步子,却依旧徒劳。 她怒目瞪了眼那和尚,一定都是他搞的鬼! 他开口,唇珠微动:“施主,多有得罪。” 和尚富有磁性的浑厚嗓音如敦敦佛音,不断地回荡在耳边。 “你要对我做什……”么字还没说出口,他伸出一指往她眉心一点,芙姝顿时只觉天昏地暗,整个人都软倒下来,紧接着,又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接住,墨香顷刻充盈鼻翼,她陷入了一个微微泛苦的怀抱。 待芙姝再次醒来便是在宫里了。 皇后泪眼婆娑地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下巴处,一副二人即将离别此生不见的模样。 芙姝一边小心替她拭去泪水,一边疑惑道:“娘,怎么哭了?” 皇后哽咽着嗓子:“娘的姝姝要与仙人走了,娘是高兴……高兴!” 芙姝一头雾水,皇后随即便同她说了方才的奇遇。 芙姝听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 想起那个悲悯温良的身影,她纤长玉指紧紧扣着被子,声音平静得发凉:“娘,我的名声再臭,您也没有必要将我嫁给一个和尚吧……” “您这是断送了您女儿的终身幸福!” “不会的,咱们姝姝是有仙缘,要跟了仙人去那太华仙山享福!” 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大餐? 芙姝觉得倒不如说是自己前半生作恶太多,连佛陀都看不过眼,这不,已经派人来制裁她了。 紧接着,皇后又同她说了那男人的法号,他名唤妙寂,是太华山来的和尚。 太华山,是修道修仙之人所居住之地。 “姝姝不用怕,娘早已替你备好丰厚嫁妆,咱们全天下最尊贵的帝姬出嫁,这嫁妆也是最丰——” “我不嫁。” 第三章先帮我把脚浣干净 芙姝是个美丽的废物,做啥啥不行,每日不是在宫里摸鱼,就是偷溜出宫摸鱼。 因为无聊,她寻了数百个面首在殿中寻欢作乐,个个面如冠玉,极富才情。 若说有美男子入赘,她一定是天底下最乐意的。 可是……可是这一次,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顾及过她的意愿,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为她好? 凭什么?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她掌控不了的事情? “阿娘知道你不愿离开皇宫,可女大留不住……” 芙姝听着老母亲的长篇大论,胸中闷得喘不过气。 “我不要听。” 没有人能够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就连阿娘也不可以。 她掀开被子,穿着罗袜便跑了出去。 “哎——姝姝!” 可没跑几步,便在廊下见到了那几个碍眼的月袍僧人,芙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允许外男在后宫中任意行走的?!撵了,都给我撵出去!” 众宫女眼观鼻鼻观心。 “好,好,你们不撵,我撵!” 她拿过一个洒扫宫女的笤帚,便气冲冲地向那几人走过去。 弥空只暗道天下为何会有这般不识相的人。 谁人不知,太华山的妙寂尊者心怀悲悯,极擅岐黄,平日里经常与弟子下山悬壶济世,太华山因此誉满天下,他是妙寂的座下徒,他在来之前便已了解过大鄞这三帝姬,荒淫无道,暴虐成性,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妙寂抬眸望去,少女拿着把笤帚,满脸怒容地朝他们走来,似乎受了很大的气。 他抿唇站在廊下,眉眼轻淡如远山,芙姝很不客气地将笤帚挥到他身前,他伸手稳稳接住,一点都不在乎那个笤帚有多脏。 “施主误会贫僧了,贫僧与施主乃前世夫妻,只是因果未了,待这因果了结后,施主可自行离开。” “山中事物应有尽有,施主不必担心。”妙寂平静地望着芙姝。 上辈子,他本是要带她飞升渡仙,芙姝是有仙骨的,若是以凡人身份继续生活,恐怕她的仙骨便会被各路大妖觊觎,于她百害而无一利,可是他雷劫在即,上古大妖虎视眈眈,他与那大妖大战了七七四十九日后,他最终不敌,神魂破碎。 危急时刻,他才将她记忆与神魂封住,送入轮回六道,待他修复自身的神魂后便来寻她再续前因。 她没饮孟婆汤,也不曾渡奈何桥,不算转世投胎。 芙姝丢掉了笤帚,唇角微弯,眯起漂亮的秋水眼:“那你从头到尾可有经过我同意?若我不了结这因果,会如何?” 少女欺身靠近,一股桂花甜香袭击了妙寂的鼻尖。 妙寂凝了她一刻,随即移开目光,平静道:“你会惨死,我将不得圆满,永堕轮回。” 芙姝没听懂前一句,便自动忽略了:“哦,原是你想飞升,这时候又扯什么你我?” “人生在世如蜉蝣,我为何偏要贪那长生?” 妙寂皱眉,似乎有些苦恼。 “除非,你……”她丢掉笤帚,不断压近妙寂,丝毫不管什么礼义廉耻,食指点上他的唇,又从嘴唇一路向下,滑过滚动的喉结,最终定格在他微微敞露的前胸。 她往妙寂耳旁吹了一口气,用妖媚婉转的语气道:“以身饲虎?” 她这话说的引人遐想,一旁的弥空当即跳了起来,脸色凝肃:“大胆,竟敢轻薄尊者!” 妙寂即刻肃目:“弥空,莫要冲动!” “尊者!她!” 芙姝目含笑意地来回瞧着这师徒。 “我是你师母,你吼我,这算不算大不敬?更何况这是我的地盘,我想如何,便如何!” 弥空眉毛皱得更深了,可他这次却是双手紧紧合十,不敢再开口。 妙寂轻叹了一声:“施主……名唤芙姝?” 芙姝简简单单地嗯了声,眼中玩味渐浓,这个名字从那和尚嘴里蹦出来,挠得她心底酥酥麻麻的,像是与他曾经耳鬓厮磨,抵死纠缠过一般,却是意外地好听。 “帝姬,帝姬不好了!” 芙姝不满地推开妙寂,往那声音瞧去:“怎么这些下人天天都要咒我不好了?我哪里不好了?” “罗公子他,他今日早上起来见不到您便闹了半日,如今路过河边,与徐公子打起来了!” 芙姝撩起衣袍,如一阵轻烟般奔过去。 待她走后,弥空才一脸难言地开口道:“尊者,我听山下镇民说她收了一百五十个面首,原来都是真的。” 妙寂垂眸回想着那日她同他说的话。 他若一日不来,她便每日寻一房男妾,寻欢作乐…… 是他失约在先。 …… 这厢,芙姝来到河边,只见两个白面小生浑身湿漉漉的,正互相瞪视着对方。 “殿下,徐慕说您的玉足是七寸,可我分明记得,您的玉足是六寸半!” “……” 徐慕打了他一拳:“奴与殿下日日耳鬓厮磨,她身上没有那一处是奴不了解的!” “够了。” 芙姝没穿鞋,只穿了一双罗袜,她干脆甩开那双袜子踩在泥泞的草地上,轻巧的小脚就这样裸露在空气中。 她唤来贴身侍女:“小青,给我量量,看看到底是几寸。” 侍女道:“殿下,您这样寒气会从脚底钻进来的!” 芙姝不甚在意地推开她拿着袜子的手:“我倒觉得这样还挺凉快的。” 说罢,她偷偷瞟了两眼身后。 妙寂脸上温温凉凉,看不出什么情绪。 心下忽然生了些无趣,她撇撇嘴,随即调笑般说道:“我不量了,谁给我舔干净,谁就是对的。” 饶是见惯了荒唐事的罗徐二人也皆是一愣,渐渐红了耳根。 那些跟在她身后的小和尚更是直接嗤她孟浪不知廉耻。 徐公子率先捧起她的脚,眼角上翘,从下往上睨人时带着别样的妩媚:“殿下,这等闺房之乐,怎可为外人道……” 她见徐公子果真将她的小脚按在自己脸上摩擦,那温热绵滑的触感,可真叫人恶心。 可她嘴上却依旧笑着,手指还勾住了徐公子的下巴,一字一句道:“若有人瞧着,也自有一番原野之趣。” 妙寂望着那纤细白嫩的脚窝被男人捏在手心揉搓,心一下冷了许多。 他缓步走上前,按住芙姝的肩膀,敛目沉声道:“贫僧听闻施主今晚还要试婚服……” 芙姝眸色一深,一脚将那徐公子踹翻在地,而后笑眯眯地观察着那和尚的神色。 醋了吗? 可是她见他那公事公办的语气,又不太像。 还说什么夫妻,明明就是出家人打诳语! 这种‘得道高僧’,要女人来侍奉自己还得编那种莫须有的借口骗人,真是毫无羞耻之心! 笑靥如花的女子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那双明媚的眸子里只余下冰冷的怒意,冷得骇人:“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呢,和尚。” 妙寂能清清楚楚地瞧见她对自己的嘲讽,可她不入轮回活了两世,此事若被地藏王知晓,她必定惨死,若再不了结他与她的因果,她不仅会惨死,还会灰飞烟灭。 此事皆因他而起,他不能枉顾人命。 “……施主误会贫僧了,事关施主性命,贫僧……” “贫僧愿在此立誓,因果了却后便与施主桥归桥,路归路,永生永世再无半点瓜葛。” 更何况,他已大道得证,待这尘俗之事彻底了解后,不日便会坐化。 芙姝暗地里又翻了个白眼,她的面首多得一个宫殿都放不下,更何况是听过的甜言蜜语,血泪毒誓…… 可见他眉眼沉寂不似作假的严肃模样,她心中又多了一份动摇。 她不容置喙地将自己的足放到他跟前,翘起了高傲的头颅:“好啊,那先帮我把脚浣干净,脏死了。” 周围的宫婢纷纷屏息凝神,让佛家大能帮自己洗脚,这三帝姬果真是三帝姬,脸皮比那古城墙还厚! 芙姝嘴角的笑容拽拽的,一副我看你能忍到几时的模样,直看得弥空嗔心渐起,怒上心头。 可妙寂却对他摇摇头,清清淡淡地回望着她。 他不知她这一世为何这般喜欢调笑于人,明明命数命格什么都没改,她还是她。 妙寂的目光渐渐深邃,他想起上辈子每逢他得胜而归,芙姝总是会准备好火盆与艾草,温柔地替他卸下铁甲,接风洗尘…… 而另一边的芙姝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见他轻微怔愣过后,便用那双抄经念佛的宽厚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足。 她的足底沾着泥草,还有徐公子脸上的体温。 妙寂心中升起一抹微妙的感觉。 第四章足底按摩到颅内高潮(洗脚play,微h) 婢女很有眼力见地端来了水盆,他缓缓蹲下,握着她的脚轻按在水盆中。 “嗯……”水温微烫,芙姝却觉得非常合适,爽得头皮一下子炸开,她不由得轻哼了声。 手上的力度忽然僵了一瞬,芙姝的目光从妙寂茂密的青丝渐渐滑落至他的脸庞,只见妙寂眼睫微颤,脸上仍然平静。 他的手力道适中地替她搓掉脚上的泥,那宽厚的手掌上带着一层薄茧,划在脚底,微微痒。 很快,清澈的水逐渐变得污浊,将泥草洗掉之后,他又开始打圈揉捏足上某个穴位,芙姝面色被水温蒸得酡粉,如一朵娇贵鲜嫩的芙蓉花。 渐渐的,浑身的疲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接一股的舒爽,她拼命咬住下唇,难耐地哼唧了几声,这和尚,该不会是趁机吃她的豆腐吧? 揉的时间长了,芙姝气息愈发不稳,上身也变得有些瘫软无力,为了撑住上半身,她忙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宽厚且结实,那勃发的肌肉隐藏在洁白如昙的的僧衣之下,喷薄欲出。 只细细端凝上一眼,芙姝的下面便涌出了一小股热流,她是通人事的,这股热流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可她竟然被一个刚见面没几天的和尚按摩得情动了!? 这股忽然而然且莫名其妙的情动让芙姝很不爽,神智短暂地清明一瞬。 她不想泡了,便扭着脚踝要挣脱,却又被那双手不容置喙地按了回去。 真是岂有此理! “我不要……嗯唔!”猝不及防被捏到了脚窝某处,小腿处瞬间窜起一阵酥麻,浑身毛孔舒张开来,芙姝没忍住声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娇吟,随即整个人脱力跌在他身上,一时娇喘微微,眼睫带泪。 她听着自己发出的呻吟,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样娇媚的声音!好丢脸! 芙姝一时羞赧地双手紧紧箍住妙寂的颈,也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拉着他茂密的头发做挡。 她羞愤地责问道:“和尚,你这是正经按摩吗……” 妙寂微皱了下眉,什么正经按摩,她又想到哪里去了? 他想抬起头,可她还扯着自己的头发,使他不得动弹,少女身上那股浓腻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久散不去。 想罢,他只能先淡道:“方才贫僧注意到施主寒气郁结已久,如今只是替施主疏通了下血管,此后若再逢冬日,施主的脚应该都不会再凉了。” 芙姝一怔,他竟然还能发现她每逢冬日便会手脚冰凉? 心知错怪了妙寂,她无话可说,只干干地应了句:“哦。” 她揽着他的颈,这和尚连怀抱也是热热的,芙姝留恋般地蹭了蹭,因为靠得极近,她还能感觉到妙寂温热沉重的鼻息喷在她的颈后,带着几分无言的旖旎。 周围的一众宫婢小脸通红,两个面首更是当场石化在地! 这叫洗脚? 太嚣张了,这两人就差没把做爱两个字甩他们脸上了! 而另一旁的小沙弥早就听得面红耳赤,纷纷捂眼转头低声念经。 两人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芙姝还在猜他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她这么浪荡不羁,什么前世什么因果的就跟她无关了吧? 可妙寂非但不觉得她冒犯,芙姝感觉到他胸腔微震,那微沉的声音中还带着舒缓人心的低磁:“足浣完了,该去试婚服了。” 妈的,勾引她? 芙姝瞬间面容冷了下去,咬咬牙将他推开,自己站了起来,眼底还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妙寂撒开手,她高傲地睨了他一眼,叉着腰带着一众宫婢浩浩荡荡地走远了。 即便她什么也没说,妙寂也知道她是去试婚服去了。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妙寂轻轻撵动腕间的佛珠,唇珠微动,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 芙姝绕过重重假山池塘来到寝宫,却听见父王与母后在剧烈地争吵。 皇后泪声哽咽着:“姝儿说她不嫁,我也不要她嫁了,说什么嫁给仙人,分明是要把她的命给祭出去!” 皇帝气急败坏地反驳:“一介妇道岂可妄议!这事关乎我大雍国运,那和尚可是太华山来的,我也已与他作约,他允诺我,若姝儿嫁给他,他不仅会派出三千僧众下山除妖,还会联合其他太华山的教派一起下山除魔卫道。” “你不妨用脚趾头想想,我是姝儿的亲生父亲,姝儿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就不心疼吗?!” “如今天下妖魔横生,饿殍遍地,西凉北燕虎视眈眈……” 他痛心疾首地捶着自己的胸口道:“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是个皇帝!天下百姓都是我的子民,在当今这世道,我必须要先得是个皇帝,然后才是姝儿的父亲!这是我的责任!” 激动地说完一番话,他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看着那和尚哪里都不错,姝儿说不定相处相处便喜欢上了呢?哎,她长大了,也该懂事了。” “若她日后真有福得道做了那仙人,咱们大雍也是有仙人庇护的国家了……” 芙姝静静地听完,忽然发现一切都很没意思。 她只是想求点明目张胆的偏爱,可这宫里没人能给她。 父皇母后面前有家国,她养的面首前头也有权力地位财色,从来没人把她放在第一位,不仅没有,还要贪求她的报答。 真是没意思极了。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乌沉沉的天空犹如她此刻的心情,她心情烦躁地挑了件最繁琐复杂的婚服,那是由珠子黄金编织成的,上面金光闪闪,几乎刺得人不敢正视。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款式,又重又老气,那头冠压在头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青见主子惨白着面色,心疼得忙问:“这件会不会太重了,您这么瘦……” 芙姝摇摇头:“没事。” 小青见她避而不谈,也敢不继续问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 她替她插上一个金钗,低头喃喃道:“话说,今日谢家世子爷也来宫里了。” 芙姝一愣,谢安? 潍原公的嫡长子谢安,曾与她是青梅竹马…… 后来潍原公带兵出征,举族战死,整个谢家只余下他一人,他也随之性情大变…… “他来做什么?” “听说您要嫁给那和尚,他在太和殿跪了一晚上呢,也是可惜……” 芙姝点点头,随意地应付了一番,随后便道:“好了,小青,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她来到庭中,果然见到假山背后有道人影。 谢安浑身湿漉漉的,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见到她,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阴冷的雨腥气瞬间将她包围了个彻彻底底。 记忆中的这位青梅竹马一贯是衣冠肃正的翩翩君子,为何今日会这样不自持? “谢安?” 他自顾自喃喃道:“姝妹,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你好臭啊,谢安。” 记忆中的谢安温和如水,是很照顾她的意愿的,也绝对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可这回他却像是没听到般,抱她抱得更紧了,语气十分急切:“大雍没救了!你随我离开这里,咱们一起找处山林,找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芙姝被湿漉漉的男人抱得浑身都不舒服:“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不,姝妹,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只有你了,姝妹!” “……” 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令芙姝眉头一皱,这谢安今天是怎么了?听不懂人话就算了,自己说话也说不明白。 她只能先顺着他的话去说:“若我答应你,你怎么带我走?” 谢安一笑,掏出两包毒药递给芙姝:“只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没有人会阻止我们了!” 他睁大了眼,露出一个大大的扭曲的微笑,脸上浮现出芙姝从来没见过的戾色,芙姝被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道:“你,你是说,要我杀了我阿娘跟阿爹?” 谢安嘴角抽了一下,愤怒地握拳道:“因为他们不在意你啊,姝妹!既然如此,为何不杀了他们呢?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不是吗?!” “姝妹,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相信我!”他把芙姝抱得很紧很紧,湿滑的头发黏在她的脸上,她快不能呼吸了。 “这毒药是我从北燕探子手上拿到的,能使人瞬间毙命,不会多一分痛苦……” 谢安越说越疯狂,他狂妄地笑道:“只要他们都死光了,就没有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芙姝脊背发凉,拼命地想推开他:“谢安,你疯了吗!?” “你有考虑过我吗?若我真的杀了他们,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后世史书会如何评价我,你可有考虑过?!” 谢安怔愣一瞬,双手颤抖地将她放开,从怀里掏出了匕首,刀光闪了芙姝的眼睛。 “既然……既然如此……” 第五章吃她的口水 谢安唇角的笑渐敛:“……姝妹,难道你不愿意?” 芙姝趁机后退几步,警惕道:“你在威胁我?” 谢安低低地笑着:“我这么爱你,怎么会威胁你呢?” “姝妹这般娇弱,不想杀人也是理所应当的……那我先替你杀,然后将你放到这小罐子里好好保护起来,你的手,你的脚,我都会很好地保存起来……” 他说着,眼睛满布着不祥的血丝,眼珠子也变得像血一样猩红,浑身冒着可怖的黑气,萦绕在芙姝周身。 芙姝看得心中警铃大作:“你不是谢安,你是谁?!” 他癫狂地笑了几声,一把拉住芙姝:“呵呵……哈哈哈哈!” 芙姝惶恐地朝他下三路踢去,可双腿却被他一抓,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亲吻落在她的脸上。 她拼了死力气推开他,却发现他的嘴里逐渐伸出了好多条舌头。 她定睛一看,那黏黏腻腻的可不是什么舌头,而是一条条恶心的口器,正挣扎着从他嘴里涌出,唇角猛地撕裂,腥甜温热的鲜血混合着无数口器,尽数涌向她的嘴唇。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啊…… “啊!!!” 就在他口中的口器全数探出来的时候,他的背上也长出了两条粗壮的触手,将她牢牢禁锢在眼前。 在那一瞬间,芙姝感受到了强烈的食欲! 她忍受不住地吐了出来,肩膀上隐隐地在发烫,耳边似有凛凛佛音回荡。 “是谁……”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罡风将谢安狠狠地轰开,携卷起无数落花落叶,芙姝挣脱了桎梏,倒在地上大吐特吐,她几乎要把整个胃都给吐出来了! 男人身着月白僧衣,手执锡仗站在她身后,声如洪钟:“这里怎么会有魁?” 芙姝抬眸,果然是妙寂。 见到她,妙寂狠狠地蹙起眉,那副整日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 芙姝见他的目光一直逡巡在自己脸上,她伸手摸了摸,竟是一手的透明粘液! 她瞬间吓得失了声,不用想她也知道,如今她得有多狼狈,多恶心。 芙姝嘴唇疯狂地颤着,眼角也因为极度恐惧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很快,她因为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冲击,彻底晕了过去。 梦中,她依稀地感觉到有谁的宽大的衣袍覆盖在自己身上,又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也被人用湿湿的热毛巾细心地擦拭。 擦拭完,她察觉到那人要走,又紧紧地拽住那人的袖子,任凭那人说什么也不放开。 很快,她又做起了噩梦,明明眼前一片灰暗,她却感受到无数的口器与触手正缓慢地舔过她的眼睛,甚至……连眼球也不放过! 她不断地抠喉咙干呕,想脱离这个恶心的梦境:“呕……呕!” 现实中,见她刚裹好被子的身躯不断地乱动,那嘴巴也不老实,甚至睡梦中都在痛苦的呻吟呕吐,妙寂怕她再继续下去会伤害到自己,他轻叹,无奈地将她托起,随即双手合十,不断地念着清心决。 他轻轻拍着少女的脊背,一遍一遍地低声道:“不怕了……” 胸前是一片软玉温香,轻淡的兰息喷在耳边使他身形微僵,那双柔软冰凉的手轻贴着他的胸膛,妙寂阖上双眼,捻动佛珠。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伸手触碰她的脊背,根节分明的脊骨中央微微发烫,隐隐有金光乍泄。 那是她仙骨所在之处,上辈子被他施以佛法封印。 他微微施力,在上面又多施了一层封印。 必须要尽快带她到太华山,如今天下恶魁横生,她无法自保,觊觎她仙骨的妖魔只会越来越多。 一股温柔有力的暖流从脊背处缓缓注入,四散到五脏六腑,梦中的芙姝只觉得眼前炸开一阵金光,浑身暖融融的。 触手与口器带来的恶心感被暖流驱散,她慢慢睁开眼,所有恐怖的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绮丽的景象,湖光山色潋滟,近处生着高大茂密的娑罗树,曼陀罗…… 她往前踏出一步,却不慎踩空,她短促地大喊了一声,随后便跌回了现实世界。 “可是醒了?”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周身被一阵轻暖的气息包围。 “你……” 芙姝刚醒,还懵懵的,后背那双坚实的臂膀似乎已经拥揽了她许久。 “你,你轻薄我?!” 妙寂没想到她醒来还是这般不客气,他身子微僵,随后缓慢将她放开。 他正色起来,一本正经道:“是贫僧救了施主。” 芙姝选择性耳聋,她靠在床榻边缘假寐,很快,她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她道:“我饿了。” “可是这个时候膳房还没布膳呢……” 妙寂极淡地瞥了眼她,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不到两刻种,芙姝便闻到了阵阵菜香。 妙寂用手肘撑开门,只见榻上坐着的少女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他手中的面。 他将面端到她身前的矮案上。 芙姝是大雍最矜贵的帝姬,什么山珍海味的天天吃,这等清汤素面她还是头一次见。 本来想贬低几句,可她见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最后却是忍了下来。 她肚子饿得直抽抽,拿起筷子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可一筷子下去,她眼底焕发出光彩,浓密纤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地瞧着他,眼底一片惊喜之色:“好香!” “哎哎,你们不是太华山的仙人嘛,仙人也会生火烧饭吗?” 妙寂没说话,他当然不用吃饭,这是他上辈子为了照顾她特意学的。见她吃得急,妙寂皱眉轻叹道:“吃慢些,莫呛着。” 芙姝吃着吃着,听见这一句话,又笑得把面喷了出来:“噗,哈哈哈哈……” 妙寂一脸莫名奇妙。 她搁下筷子,笑得花枝乱颤,面色如同海棠醉日:“你怎么比我娘还像我娘!” 妙寂面色微虞:“……” 芙姝瞧着他面色清正的模样,心中又生起了逗弄的心思。 “话说和尚,你吃过了吗?” 听到芙姝竟会关心自己,妙寂放柔了眉目:“我已修得大道,并无食欲,施主不必——” 担心二字未说出口,芙姝便夹起一片青菜放入了他的口中,随后她一脸期待地瞧着他,似乎在等他恼羞成怒。 可他只是抿起唇,缓慢地品鉴了一番:“皇宫中青菜脆爽鲜甜,确实味美。” 芙姝觉得他重点都搞错,两眼微眯,揶揄道:“大师吃了女子的口水,不觉得羞吗?” 妙寂板起脸,默然了好一会儿。 芙姝舔舔唇,直直盯着他性感的唇珠,脸上笑意更盛:“要不要再吃些?” 妙寂站了起来,耳根涌上一抹热意:“贫僧是出家人。” “那这么说,你不做出家人,就可以吃我的口水了?” *** 求珠珠求评论求收藏~~~十章内大概会有肉吧( 第六章正式出嫁 妙寂一脸复杂地望着她,旧时的芙姝从来不会同他说这些,若是他早些来便好了。 芙姝见他板着脸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索性换了个话题:“算了,你既是出家人,为什么还会蓄发?青丝不断,妄念又如何能断?” 妙寂垂目:“若已无妄念呢?” 芙姝道:“不信。” “……” 三日后,芙姝正式出嫁了。 谢安自那日起,便不见了,芙姝去问妙寂,他不肯说,她又去问弥空,弥空指了指手中的金刚钵:“被师尊收了。” 芙姝撇撇嘴,顿觉无趣:“他为何会变成那样,还能不能变回来啊?” 知道这位帝姬犹如那色中饿鬼,弥空顿时没了好气:“他已不是人了,而是恶魁,还请施主莫要再惦念。” 芙姝捏捏他的脸颊:“摆着个臭脸给谁看,我是你师母呢!” 弥空被她团吧来团吧去,团吧成了个没脾气的小豆芽。 砰——砰——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悠扬沉重的脚步声,犹如地动一般,她的一颗心也逐渐缓沉下来。 芙姝抬目望去,许多僧众坐在一头头如山般高大的大象上,上面饰有华盖香车,香车上装载着瓜果珍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奇异景象。 甚至比起那梦中的娑罗树更为震撼。 她很快被喜婆拉去梳妆,弥空今日是妙寂特地派来给芙姝帮忙的,见到她繁复无比的婚服,弥空不赞同了。 “施主应着绛青色海青!” “我祖母都没穿这么老气的衣服,我才十五岁,怎么能穿那种衣服!” 她思索了一番,继续道:“你们不是有个什么金刚之母,什么都不穿还叫清净无染呢!” 弥空脸色一红,怕自己再与她争辩下去,这帝姬怕是真要把所有衣服给脱掉。 他转过身,背对着芙姝道:“施主与佛母怎可相提并论?” “那不就行了,我只是一介凡俗中人,与妙寂不过各取所需,你还要挑三拣四。” “……” 毕竟是与佛家结合的婚仪,她不坐车辇,改坐莲花座。她盘腿坐于莲花座之上,官差便抬起她走出宫门接受百姓朝拜,僧众见了她,无不垂目敛神,虔诚跪拜。 一路走,一路梵唱,芙姝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强烈的陌生与不安,这些感觉像藤蔓一样紧紧缚着她,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喧闹的人声逐渐远去,迎亲的队伍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头冠压得她脖颈酸痛……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腿早都麻了,意识愈发恍惚,就在她即将倒下时,一双手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芙姝当即掀开了盖头,一头藏青色的青丝,浸染着轻暖的檀香,他稳稳地扶住她,见她满脸酡红的模样,妙寂只道了声:“施主醉了。” 随后,她嘴唇微微翕动,芙姝的灵台瞬间清醒不少。 太华山灵气充裕,凡人闻久了会醉,妙寂倒是忘记了这点。 芙姝揉揉眼,她不信,她都没吃酒怎么会醉? 可当她真正清醒后,却发现周围是云雾缭绕,一座座山峰矗立在身后,宛如仙境。 “这是太华山?” “这不是太华主山,是净空山。” 太华山有许许多多个门派,他属佛门,住在太华山前的净空山,皈依的是大乘佛教…… 少女漂亮的面庞露出惊诧之色:“好漂亮。” “那……我们还拜堂吗?” 妙寂皱皱眉,他想起那日卜过的卦,既要化解因果必须先成夫妻。 “拜。” 看他一心只想走流程的模样,芙姝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一群穿着褐色僧袍的小弟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躲在树底下瞧着芙姝。 她瞧着一个个灵气的小脑袋,暗自惊叹了一下。 原来在乌烟瘴气的俗世之外,还会有这么灵气盎然的仙境。 “这些是外门弟子。” “佛门不是讲究众生平等?” “人之本性生来平等,可许多思想还需再参悟。” 芙姝点点头,就是道行不够呗。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主殿。” 芙姝上来之后没有下人抬着她走,自己便走得好累好累,手与脚跟都开始发酸。 她望着那端方清正的背影,委屈道:“我鞋子有点紧,你走慢些。” 妙寂停住了脚步,芙姝一头撞上他的脊背。 “哎哟——” 她摸了摸吃痛的鼻子,只见妙寂眉眼明亮,耐心开口道:“这一段路禁止法术,不然我带你上去只是弹指间的事,施主再等等,很快便到空门了。” 他果然走得慢了许多,与她并肩徐行时还一路给他介绍路上遇见的花草树木,极大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三千云梯一望无际,芙姝恐高,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树上不肯下来。 她胆战心惊道:“今日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吧,明天再上去!” 妙寂偏还古井无波道:“眼睛一睁一闭便过去了,很快的。” 芙姝不是没理由恐高的,她小时候贪玩,来到行宫爬假山,结果却被贼人陷害,从顶上被推了下来,差点没给她开瓢。 她泪光盈盈道:“妙寂,我怕。” 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使出撒娇大法,软软地喊上某个人的名字,那人一听,便会眉目柔软地答应她,无论什么事。 第七章她的嘴唇又软又热 可男人却并无怜惜娇花之心,只抓住她的肩膀,足尖一点,芙姝顿时腾空而起,她只能无助地紧紧揽抱着他的腰。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芙姝到了此刻才开始眼泪汪汪地嚎啕大哭,她怎么感觉像进了贼窝! 最后芙姝脚步虚软,顺了好半天气。 正殿里早就凑齐了几大门派的掌门与首座,一半是来庆贺的,一半便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活了几千年的老骨头,谁都没见过和尚娶妻,这不得来瞧上一眼? 芙姝一路被强迫着上来,气得红了眼圈,又因无处宣泄,只能非常丢脸地将盖头重新盖好,一言不发地推开了妙寂,自己走了进去。 一沙弥见状,尊敬地走上前去作揖:“尊者,这姑娘怎么了?” “扶玉崖可布置好了?” “……已布置好了。” 小沙弥是少年身形,说出此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 “您真是偏心,咱们整个净空山就那处风景最好,明明绝佳的禅修之地,竟让一个凡心不洁的女子来住,这不是——” 他说的是真话,扶玉崖是整个净空山最漂亮的地方,而且若是目力好些,还能瞧见人间,禅修时需要摒除杂念,扶玉崖也是锻炼意念的好地方。 妙寂睨了眼他,眸色微冷。 “我错了尊者,我下去领罚。” 妙寂漠然抿唇,收回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芙姝走着走着,怀里忽然被塞了个绣球,绣球两端有长长的红绸,她扯一边,妙寂就扯另一边。 芙姝从盖头里依稀能瞧见,这里除了她,跟妙寂,还有其他门派的什么掌门有头发之外,弟子无一例外都是光头。 她嫁都嫁过来了,不会要她也剃头吧? 她瞬间慌了,脚下一个趔趄,踢到了身旁的铜香炉。 她吃痛地长嘶了声,却又不能中途停下来。 紧接着就是拜天地佛祖,这里不拜父母,只拜佛祖。 一场仪式从天黑走到天亮,芙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的洞房。 只知道有人细心地给自己理了残妆,又掖好了被角,梦中依旧是一片娑罗树,庄严宝相的神佛…… 她瞧着瞧着,忽然觉得那个佛眉目生得好生俊朗,就像……就像谁来着? 他盘腿坐在蒲团前,双眼轻阖,那唇珠红润饱满,芙姝鬼使神差地用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她的嘴唇又软又热,贴上他凉丝丝的两片唇,像抿了两块轻巧的鱼脍,芙姝喟叹一声,只觉口舌生香,她索性按住他的耳畔,继续试探性地小心舔舐。 男人生得漂亮,有一双绀青色的眼。 芙姝顿时吓得一窒,微微推开他,结结巴巴道:“妙,妙寂。” 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蟹,虽然她馋他身子,但这么光明正大地馋还是有点…… 他一脸严肃地瞧着她,丝毫不管唇上那抹极其突兀的晶亮。 男人蹙眉:“莫非这是中了魁术的后遗之症?” “……” 不,不是什么后遗症,就是我馋你的身子,芙姝无可救药地想。 她不敢讲实话讲出口,索性直接顺着他说:“唔,头晕晕的,似乎确实是这样。” “明日我带你熟悉太华山,不必拘谨,无需受戒……玩得,玩得开心。” 他最后两句话明明极无感情公事公办,但是偏让她听出些滑稽的意味来。 说得像她仅仅只是到此一游似的,不过倒是打消了她今天那点莫须有的紧张。 她嘿嘿一笑,趁机软在他怀里:“和尚,你真会照顾人。” 少女如一条无骨的鱼,又像狡猾的蛇,紧紧攀附着他。 他身形一僵,蓦然起身,正色道:“在下还有事要办,施主先歇息吧。” * 今天发晚了我滑跪!马上上肉!球猪猪球收藏!! 第八章代替品(自渎h) 妙寂走了,芙姝静静打量着这个屋子。 似乎是为她专门布置的,有铜镜妆奁,还有衣柜首饰,甚至…… 还有月事带! 妙寂对她,不对,是对女人,到底是有多了解啊! 他说她与他是前世夫妻,可芙姝只是肉体凡胎,没有前世的半点记忆。 芙姝忽然很好奇,上辈子的她,是怎样的? 她很想知道,索性推开门想去找人,可是这一方天地太大了,方圆三十里内只有她这一间屋子平静地坐落在悬崖峭壁旁。 她嘀咕了一声:“怎么一个人影都无……” 这里说是悬崖,可近处水草丰美,群花映衬,远处有群山环抱,云间月照清池,水波粼粼,月桂树上结着一串串的鹅黄小花,鼻尖是浓郁的桂花香气。 不似人间景,这是她对这里的评价。 可紧接着,她心念一动,心底浮现出一股异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里虽美,可却不是最合她心意的布置。 这是为她准备的吗?亦或者是,上辈子与他喜结连理的那个她? 芙姝打了个冷颤,躁动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堂堂一个大雍公主,竟活成了别人的代替品! 而且这个别人甚至不是其他人,而是上辈子的自己! …… 翌日清晨,天空瞟着妙寂来找她了。 门口满地都是被她磋磨过的残花,房门紧锁。 “施主?”妙寂敲了敲门,可是门内却无人应答。 不知哪里隐隐传来水声,妙寂环顾四周,发现一旁的纸窗却是支起的,竹帘被风吹起,那是声音的来源。 他微蹙眉心,想起她体质寒凉不得吹风,缓步走了过去,伸手便要替她关上时,却听得少女发出一丝极其隐忍却舒爽的娇吟。 一瞬间,男人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甚至雨丝都飘到身上了,他都浑然不觉。 她在做什么? “嗯……” 一双葱白的玉指正轻按在她大开的腿间最隐秘的部位,少女浑身飘着淡淡嫣粉,漂亮的脖颈扬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那对乳间不知沾了什么东西,乳粒高高突起,红艳晶亮的水光。 随着指尖的动作,芙姝细软的舌尖微吐,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她紧紧靠着床榻,衣襟敞露,一手捏着乳,一手则快速不断地在身下抠挖着。 “……啊嗯……要去了……” 她的腿分得很开,妙寂甚至能清楚地瞧见那道饱满娇艳的蚌肉,鲜红的,跃动的,吞吐着指尖,指尖在花穴中不断抽插,带出一股股粘稠的阴精。 随后,她一双水眸眯起,紧紧咬住下唇,轻捻住贝肉上方的某处,用指腹狠狠地碾压,摩挲,酥麻的快感一波一波涌上紧绷的小腹,一阵细微的痉挛过后,穴内喷出几股晶莹的清液在榻上,早已将床单洇湿成一大片深色。 她微阖起双目,嘴唇无意识地张着,口涎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她定定喘了几口气,方才颤抖着声线道:“好爽……” 忽然察觉到窗外的目光,她满面春情地望过去,果然见他转过了身子。 她餍足地舔舔唇,拢了拢敞开的中衣,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和尚,你在看谁?” 不是问他在看什么,而是直接问他在看谁。 可这句暗含着质问的话却不能激起那个和尚更多的反应。 芙姝满足地谓叹一声:“被你看到了,怎么办?” 那坚实的脊背豁然紧绷起来,耳根却红得能滴血。 “我还想要,怎么办?” 妙寂不回答了,芙姝冷眼瞧着他的背影,只觉一阵心冷。 她竟是自己的代替品。 第九章鸿馐宗 芙姝很不开心,她不开心了一整晚,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能试着自己纾解了。 这是她不开心的时候惯用的方式。 妙寂敛着眉眼,还站在窗台外,颀长身影遮挡住了大半的日光。 芙姝还坐在床榻上,正大咧咧地敞开着中衣,头发也凌乱,见她微抬起足,袜子都没穿便向他走来,妙寂下意识地攥紧了腕上的佛珠。 芙姝朝他客气一笑,扯住他的领口,一双含情的明眸如荡漾着两池春水:“既然不愿,那便服侍我穿衣,愣着干嘛。” 凡间一般是女子服侍丈夫穿衣,可芙姝是谁,芙姝可是大雍最尊贵的帝姬,谁敢让她服侍自己穿衣?这不是嫌命长,想折寿嘛! 他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几瞬,温温的,没有任何波澜:“好。” 他先是端来一盆清水,让芙姝静静地洗去了指上的滑腻。 她低着头,外头日光正好,妙寂甚至能清楚地瞧见她洁白微粉的耳廓上细细的绒毛。 可当她一抬眼,那狡黠就会从眼底漏出来,昭示了她与她的不一样。 …… 磨磨蹭蹭到中午,二人终于出门了。 太华山以玄微子创立的太华宗为尊,道术最为正统,随后便是妙宗与鸿馐宗最有名,妙宗以暗器为门派的道,而鸿馐宗就比较远有趣了,以食物作为门派的道,宗门上下,上至掌门下至一个洒扫弟子,全都修得一手好厨艺。 而以妙寂为首的佛门则是独立于太华山之外,因独特的地理位置来说,他们是太华山的大门,守卫在太华山第一线。 妙寂给芙姝详细介绍了一通,芙姝听都听饿了,当即决定先去鸿馐宗。 妙寂出行的阵仗不大,可影响却很大,一些门派甚至听完立刻开始聚集整个门派开始整肃门派风纪。 太华山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净空山的妙寂尊者极其在意各门派的风纪,有些时候甚至比他们自己的掌门管得更严厉! 鸿馐宗掌门才听小道消息说妙寂要来,马上如临大敌般将门派里所有人都喊起来练功了,随后又带着座下几个弟子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着。 …… 芙姝这边还在胆战心惊地挂在妙寂身上当挂件,忽然在一片云雾间,闻到一阵浓烈饭香,她的肚子顿时饿了。 她摸摸空空的小腹,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好饿哦,一早上都没吃东西。” 少女似乎经常露出这种撒娇般的情态,很直白,却又能惹人讨喜。 妙寂心口像被撞了一下,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到了。”他道。 “鸿馐宗掌门平易近人,热情好客,你不必紧张。” 另一边,鸿馐宗掌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二人盼来了。 这回他灶房都擦得能反光,加上妙寂又是新婚燕尔,总不会再挑他的刺了! 座下几个大弟子见到妙寂身边那个水灵灵俏生生的女子,不由得看呆了。 这是凡人?说是仙宫里的仙娥也不为过呀! 徐掌门对着二人分别拱手作揖:“可算把您们盼来了,姑——夫人喜欢吃点儿什么,我让子封去做!” 徐掌门身边身姿清朗周正的少年名唤子封,他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瞧见芙姝直白白打量自己的神情,悄悄红了耳根。 芙姝倒是不紧张,反倒像逛自己家似的走进了鸿馐宗:“好啊!我想吃甜的!” 可当子封准备大展身手时,他却对着面粉,打了个小小小小小喷嚏。 妙寂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徐掌门顿时吓得脚下一软:“呃……今天子封状态似乎不太好,吾让子毅来!” “面粉,面粉也换了!” 芙姝观察着一切,嘴角抽了抽,掌门脸上熟悉的奉承让她感觉自己像在陪父皇出巡…… 妙寂道:“有些浪费了。” 徐掌门一愣,擦了擦额角的汗:“您教训得对,这些面粉做成糊糊后是还能喂兔子喂狸奴来着,子封,听见没?!” 很快,灶房门口便聚集了很多好奇芙姝的弟子,芙姝一个个打了招呼,很快地便将人认全了,收获了满满一袋糕点零嘴。 认人,娘说这是她做帝姬的必修课。 随后,芙姝吃了各种面点糕点,还有平时人间吃不到的用仙草花做的菜,半刻钟后,她摸了摸微涨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她眯起眼睛,笑得灿烂极了,声音轻软:“大家不必叫我夫人啦,这个称呼有点太疏离了,我不太喜欢,你们可以喊我芙姝,或者芙姝师妹就行啦!” 称呼亲密了,以后蹭吃的也方便。 “师妹真可爱!” “师妹好白,是不是整日生活在人间的宫殿里不出门玩?” 这边的芙姝极得人心,众人说说笑笑,早就把妙寂晾在一旁。 第十章一碗水 芙姝收获了满怀好吃的,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滞留时间太长了,妙寂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她也不着急,跟着师兄师姐们就去逛了整个鸿馐宗,他们这修习之处很特别,有大灶大锅,各种琳琅满目的食材被整齐地排列在食材架上。 有些弟子趴在地上,一只手凝了道温润的光对准了灶台底下,一只手便攥着条抹布紧张地擦拭。 有些滑稽,芙姝笑了笑:“这是在做什么?” 子封笑笑,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芙姝师妹有所不知,整个太华山的膳食都是由我们这边供应的,尊者特意叮嘱我们灶房卫生必须整洁,仪容仪表要干净,锅里不能有油渍,地面不能落灰生尘,秽污桶里不能有秽污……” “若是落灰生尘了呢?” “若被检查到了就要扣灵石,灵石在咱们这儿相当于凡间的货币,一次扣三千呢!” “这么严苛啊……” 子封叹气,点了点头:“尊者是个很严厉的人,平时眼里见不得乱的,师妹初来乍到,应是很不习惯吧……” 芙姝眨眨眼,忽然就不说话了,她每次见妙寂的时候都十分恣意,今天早上特别恣意,小衣都没穿…… 临走前,大师姐还悄咪咪将芙姝拉到自己的房间,递给她一个木盒,美名其曰增加闺房之乐。 芙姝嘴角微抽:“……” 转完一圈,她发现那和尚早就坐在正殿里等候多时了,见她来了,便启唇道:“走罢。” 那目光温柔悲悯极了,就算她故意晾他这么久,他都没有生气。 芙姝呆呆地走上去,手里还捧着一大摞东西:“帮我拿。” 周围有人抽气。 妙寂手指一动,将所有东西都收进了一串菩提里,然后理所当然地串在了她手上。 洁白的菩提滑润,带着些凉意,他道:“日后东西都可放在这里。回去再教你如何取出。” 说罢,他便踏出了宗门,芙姝愣了愣,赶紧追了上去。 追到一半,她见到一旁的芍药开得正盛,忽然福至心灵,折了支最漂亮的,一路小跑上去,安在他的鬓边。 “这花特别好看。” 妙寂将目光移至她笑极灿烂的面庞上,抿了抿唇,当是默许。 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总是那么敏锐。 相比于鸿馐宗,太华宗就显得清正极了,掌门衣冠整肃,弟子们谦卑有礼,待人接物恭恭敬敬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妙宗也是奇葩的,竟然建在乌漆漆的大溶洞里,溶洞两旁凭空建了许多房间供人居住,而迎接他们的人也只有一个本派的掌门,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芙姝好奇地左瞧右看。 “宗里的弟子都去哪儿了?” 妙宗掌门捋捋自己的山羊胡,沉吟一声,手上打了个响指。 瞬间,一道道炯亮的目光朝慕瑜钰直射过来,原来溶洞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弟子们都穿着夜行衣修行,若是没点目力,根本看不出来。 “法师,在下有一事,能否进殿内详谈?” 妙寂看了眼芙姝,刚要开口,芙姝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想把她甩开?没门! “山下有几个村子都无缘无故地出现了魁,我的几个内门子弟更是惨遭毒手……” “是,不仅是村子,已经渗透进宫里了,紫微星的力量太薄弱,怕是撑不了多久。” 说罢,他瞥了瞥芙姝。 芙姝安静如鸡地靠在他胳膊旁闭眼小憩,似乎没有听见。 “那依法师的来看……” “太华山总共六大门派,各家立即派出五百内门弟子下放各处,在此期间,贫僧也会派下三千僧众协助你们。” “这样一来,太华山不就空虚——” “贫僧坐镇净空山,无需担心。” 妙宗掌门叹了口气:“只怕是有些宗门隐世已久,不愿派啊……” “当初师父与紫虚真人创立太华山本就是为了护佑人间,这是本心,若他们忘记了,贫僧自会让他们想起来!” 他双手合十,额间一道金莲若隐若现,浑身佛光凛然,眉眼中压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芙姝被佛光一照,灵台瞬间清明起来,她抬眸看向妙寂,堪称美艳的佛者此刻有些生气。 这让她有些愕然,真是刚正不阿的一个人啊,先前她怎么逗弄他都不生气,如今只是因为某些门派逃避责任,便轻而易举地生气了。 回到净空山,他带着芙姝回到扶玉崖休息,可芙姝期期艾艾地瞧着他的背影,唇角勾出抹坏笑,伸手环上他劲瘦的腰。 “你不能留我一个人,我害怕!” 妙寂没说话,沉默地将她的手腕一点点掰开。 眼见这招不管用了,她瞬间改了口:“你还没教我怎么取东西,不能走!” 妙寂转过身来看她,对上少女水润润的双眸,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腕上的菩提子取了下来。 他启唇默念:“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菩提似乎对这句话有感应,嗡鸣几下,芙姝身后便多了一大堆鸿馐宗弟子塞给她的吃食。 想起她今早与一众弟子其乐融融的模样,妙寂眉眼柔和了几分:“施主不必怕,此处是净空山脉眼,邪崇无法进入。” “事态紧急,不得拖延,施主好好休息。” 妙寂走远了,芙姝将东西捧回房间,忽然想起那大师姐同她说的什么闺房之乐,她三两下翻出那个木盒,直接将它打开。 沉默了三秒后,她发出一声惊呼:“这……竟只是一碗水!?” 随后紧紧皱起眉头,狐疑地用银针试了试。 银针没有变色。 她又将水撒了些到窗台的花上,安静地过了一夜,花也没事。 她捻着花叶,一瓣又一瓣地扯下:“喝……不喝……喝……不喝……” 她丝毫没发现那碗如透明水的正在缓慢地蠕动,水中央还长出了一只小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后将目光紧紧攫住芙姝的背影。 她嘀嘀咕咕了好一会,最后才下定决心:“喝吧,反正就一碗水。” 她其实对食物是非常敏感的,她在宫里活了十五年,光是饭菜里发现的毒物两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今日在鸿馐宗也是,因为是在妙寂眼皮子底下,谅那些人不敢对她下手,她才会那么放心地大吃大喝,后面她将妙寂打发走后,一滴水都没进过肚子里。 待她转过头,水中的眼睛便消失了,只有风吹起水面引起的细微荡漾。 **** 感谢珠珠!!!凌晨或许还有一更,或许没有( 第十一章替我穿小衣 “在喝什么?” 一道月白僧衣从窗边掠过,带起一阵微风。 芙姝才端起的碗又放下了,她看着他,震惊道:“妙寂?你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芙姝对气味十足敏感,就这样与他间隔了十步的距离,她都能闻到那淡淡的血腥气。 她眼里泛起兴味,又问道:“和尚,你杀人了?” 妙寂摇摇头:“贫僧不杀生,只是令某些人回顾回顾初心罢了。” 芙姝哦了声,没再继续探究,而是继续端起那碗,又咦了一声:“这水怎么感觉变了颜色呢?” “抑或是我的错觉罢了。”她笑笑,一饮而尽,因着那碗檐很宽,水液顺着嘴角流下,而后,那晶莹的水珠顺着白腻的脖颈滑入衣襟,带着不可言说的诱惑。 一碗水饮尽,芙姝心情颇好:“对了,你来做什么?” 妙寂望了她一眼,幽幽道:“……不是要洗漱更衣?” 她瞧着外头的日光,忽然想起来如今是清晨,她噗嗤一声,转而揶揄几许:“可这是丫鬟做的事。” 言外之意,妙寂如今成了她的丫鬟。 “无妨。” 芙姝不说话了,或许给女子更衣洗漱绾发,贴身服侍,也只是他修炼本心的一环罢,可只要这样想着,她心口便微微发热,既然都是修行,又岂能一帆风顺? 在他为她更衣时,她白玉葱般的指尖滑上了他的手腕,面上笑得像个得意的小妖精:“我昨日没穿小衣,怪谁的?” “……” 妙寂脸色一愠,昨日带她去了那么多地方,她没有穿小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她衣冠不整了? 心中蓦然萦绕着淡淡的烦躁,他抿了起唇。 “今日你帮我穿。”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淡粉色的小衣递给他,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伸手接过,面上虽然平淡,可手臂上的青筋却不自然地鼓胀起来。 他挥袖将屋内的窗户紧紧掩上,又挥落所有帘子,室内瞬间昏暗了不少。 芙姝自觉地将衣裳剥落,一副白润微腴的曼妙酮体就这样展现在妙寂眼前。她很瘦,可某些地方又是十足丰腴,白嫩的双峰上装饰着两粒樱桃般的小红果,敏感的乳珠忽然被迫裸露在空气中,微微立起。 她站在他身前,纤长的手臂揽上妙寂弧线优美的颈,方便他为自己穿衣:“做什么亏心事,连窗子都要关上的?” 芙姝一贯没什么羞耻心,不然也不会那般恶名昭着。 妙寂敛目不语,手指拿着小衣的系带,绕过她的颈后,依稀能闻见女体身上淡淡的甜香。 她的脖颈细长纤白,十分脆弱,似乎无需太多力气,轻轻一折,便能…… 察觉到他呼吸沉了沉,芙姝问道:“哎,你在想什么?” 佛者回过神,蹙起眉:“无事。” 颈上的系带系好了,到腰上的了。 他的手臂又滑上她赤裸的腰,腰上的肌肤滑腻,触感温热,芙姝被这动作刺激得有些痒,轻哼了一声。 她喜欢妙寂身上的檀香,大部分男人身上都是臭臭的,呼吸都带着臭味,只有妙寂身上的香味清新淡雅,虽是檀香,却并不浓腻。 她缓缓贴近了他的腰,整个人如一条柔弱无骨的鱼,靠在了他身上。他茂密的长发极其富有光泽,微蜷,如水般披在她身上,将白嫩的肌肤晕染得愈发妖冶。 察觉到那两抹丰腴的如云般的温软就这样贴在自己身上,妙寂脊背陡然僵硬。 芙姝夹了夹腿,不知为何,腹部有些微热,许是葵水要来了。 她催促道:“你快些。” 抬目刚好可以见到他高挺的鼻尖,丰润的嘴唇,唇珠红艳,芙姝盯了片刻,心中微恼,真是的,一个男人,嘴巴那么漂亮! 当他的手触及她的腰窝,丝丝酥麻自尾椎骨腾地窜起,芙姝身子颤了颤,情不自禁地将腰往前一送,这一送,便顶到个硕大的东西。 没有勃起,但还是好大…… 和尚长那么大做什么? 忽然觉得一阵口渴,她盯着妙寂红艳艳的嘴唇,咽了咽口涎,好想舔一舔…… 眼前逐渐迷蒙起来,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她索性踮起脚,闭上眼印上了那个嘴唇,伸出了狡猾的小舌。 感觉到嘴唇覆上两片软嫩的东西,她的舌尖湿濡,幽香萦绕在鼻尖散不去,妙寂眉头即刻皱起,将她推开。 芙姝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委屈地坐在床上,睁着双大眼瞧着他:“我渴了。” 妙寂大步走向桌案上的水壶,替她倒了一碗水,送到她唇边。 方才不是饮了那么大一碗,为什么会渴? 可是芙姝并不老实,索性又去扒他的衣服,慌乱间,她触到了他的欲根,鼻尖窜起一阵奇异的香味,脑中是过电般地空白。 妙寂眸色一沉,直接将她双手捆缚在身后,使她只能倒在床榻上无助地蠕动。 “你竟敢推我——唔!” 他将水碗抵在她唇边,捏着她的下巴灌了进去。 芙姝无处可躲,只能仰头承受着,眼角浮现出脆弱湿润红意,生理性泪水自眼眶中流出,两眼迷蒙,如同那天自渎般淫荡…… 妙寂执着碗的手一颤,水碗破碎四散在地。 哐当一声,两个人都静了。 芙姝拼命地咳嗽起来,妙寂见状,又无奈地将她扶起,使她能倚靠在床榻上。 芙姝抽着鼻子,仔细闻了闻空气:“方才是什么味道?” 她狐疑的眼神在他身上滚了两圈,确定方才是扒他腰带时闻到的。 莫非…… 可男人的精液都是腥臭的,更何况像妙寂这种苦修的和尚,怎么会香! 适才妙寂不知用了什么绳子,捆得她的手腕热辣辣地疼,她低低抽着气:“我的手好痛,你帮我松绑好不好,我保证不乱摸。” 妙寂冷眼瞧着芙姝,确定她不再乱动心思后,才一挥袖,替她解了绑。 他神魂初愈,对这一世的芙姝并不了解,不知道她坏心眼就像绵密的针,一动起来便让人无法招架。 第十二章除魃 芙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正想开点民间听到的玩笑,可转眼便见到他异常严肃的模样。 “明日过后,太华山多数内门子弟都会下山降妖,在此期间或有妖魔趁虚而入,这几日我教你淬体,每日寅时起来上早课,锻炼体魄……” 芙姝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身形一个不稳,搀住了墙:“等,等等!” 她皱眉:“寅时?” “是。” “六个时辰?” “是。” “……” 漫长的沉默震耳欲聋, 芙姝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抿了抿僵硬的嘴唇,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能不能……四个时辰?” 妙寂眼里露出了少见的欣慰:“施主勤奋,若是想再加四个时辰也是可——” 芙姝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妙寂凝着她,这大概是她头一次对自己露出这等小女儿才有的情态。 他拉开芙姝的手腕,又继续正色道:“修真界生死无常,比凡间残忍数千倍,若再不淬炼体魄,日后被恶鬼分食,莫说投胎往生,那便是连魂魄都不能重塑了。” “我会有被恶鬼分食的那一日吗?” 他呼吸几许,淡淡启唇道:“你我夫妻一日,贫僧便有责任护你一日。” “若——” “若你我夫妻情份已尽,你作为天下人,贫僧也自有护天下人无恙的职责。”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她紧紧揽住妙寂,墨发流泻而下,漂亮脆弱的蝴蝶骨自她背后展开,她的头搁在他的胸膛蹭了蹭,甜甜道:“和尚你真好。”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轻拍着她的背道:“起来穿衣。” 即便是这样亲密,两个人的心却都是冷的。 之后的几日,妙寂似乎都非常忙,芙姝见不到他的人影,每日一到寅时,都是弥空来喊她。她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若她赖床,来喊她的佛修会越来越多,坐成一圈在外头诵经,念得她是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起得早,她也没心思精心打扮了,每日都是蓬头垢面,将头发一束,鞋一穿,那背影倒清瘦得像个小子。 日复一日笨拙地扎着马步,笨拙地扛起十几斤重的大石,笨拙地跟着弥空绕着净空山跑圈,芙姝每日是累得倒头就睡,也没心思去招惹什么妙寂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弥空又开始教她引气入体,妙寂大致与他讲过芙姝的身体状况,芙姝是半人半仙,很特殊的体质。 “小师父,妙寂什么时候回来呀?” 弥空怒目道:“直唤尊者法名是大不敬。” “……”忽然被凶,芙姝朝那耀武扬威的小光头呲呲牙,转过身子自己入定了。 腹部升腾起融融暖意,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力量充盈。 每个人悟的道都不同,她潜心去探究那股暖意,双手掐了个诀,想将那股暖意引出来。 可是引了半天,她也只凝聚出一团微小柔和的白光,捧在手心,似乎极其脆弱,心头升起一阵怜爱,她将那小小光团捧至面前,闭上眼,小心翼翼地亲了亲自己这几日的劳动成果。 弥空见了,却是哑然。 她不是做了许多淫秽恶事么?为何所悟之道竟然这般纯净?毫无攻击力,甚至温和得令人眼眶酸涩…… 莫非是仙骨所致? 可仙骨是仙骨,悟道是悟道,分明是两回事…… 再次抬目,弥空对芙姝的想法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抿抿唇,勉强开口道:“师尊明日便回来了,你好自为之罢。” “哦,你还没说我这个道怎么样呢?是不是很厉害?” 弥空才不肯说实话,将头撇向一边:“……太过微弱,暂时看不出来。” “哈?什么意思,太过微弱?你再仔细瞧瞧,小小的不是很可爱嘛!” 没得到想像中的夸赞,芙姝恶向胆边生,趁弥空不注意,捏住了他的面颊,狠狠地揉了两揉。 “你真是我见过最没眼力见的和尚!” “唔!!” 好生孟浪的女子! “弥空!”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打闹的二人俱是一颤,弥空马上推开芙姝,慌忙作了一揖:“尊……师,师尊!” 妙寂眼一瞥,目光落在二人心虚的脸上。 “玩得这么开心,看来还不累,晚上加练。” 芙姝应声倒下。 妙寂见她还在演,剑眉倒竖,声音染上一层冷霜:“莫要再嬉闹!” 芙姝并不是演的,方才引气入体她便觉得不对劲,如今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绞得她说不出话。 她单手撑在地上,弱弱地抓住妙寂的袍角:“我……我来葵水了。” 半刻的静默后,芙姝只觉得身体一轻,再睁眼,便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芙姝躺在榻上,身上忽然变得很热很热,腹部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难受地扭了扭身子:“先前葵水都不会这么疼的……” 她解开了几颗口子,喉咙却像被灌了一斤沙子:“好,好渴啊。” 妙寂沉默地替她把脉,发现她体内竟然被种下了“魃根”。 想来先前她一直喊渴的那天,魃根就已经被种入体内了,恰巧她今日来了葵水,魃便盘踞着她的子宫以血为食,但凡他再发现得晚些,那喝饱了血的魃便要破开胃脏而出了。 必须要将那魃赶出来。 芙姝紧紧抱住他,闻着他发间的檀香,口渴缓解了些许,可腹部依旧剧痛,她一口咬上他的肩胛。 他的手臂动了动,开始解她的扣子。 芙姝头晕晕的,心跳也跳得极快,一手按在他的腕上:“你,你做什么?” 坚定的声音自耳畔传入心底:“除魃。” 芙姝浑身又一阵发冷,捂着肚子,呜咽几声,彻底晕在他身上。 第十三章他的情念(h) 明月仍然高悬,芙姝身上的衣衫被妙寂如云烟一般拂开,他手上蕴了些真气,缓缓抚上她的腹部。 芙姝惊起一声呢喃,妙寂停了动作,她半醒的眸间一片雾霭,嘴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缓了口气,俯身去听。 “渴……”芙姝细细的娇吟如猫轻挠在心底,轻而易举地便能引出人心中无数恶念。 妙寂才定定听了几息,一双手便幽幽缠绕至他的颈后,与此同时,她湿润的舌尖也在他颈侧细细舔舐。 懵懵的少女发现他的颈上还戴着一串佛珠,睫羽微颤了几下,似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她眉眼微扬,张嘴轻含住一颗,再用舌尖勾住,淫靡地吞吐。 被舔过的佛珠湿润滑腻,不一会,妙寂颈间已全是她的口涎。 她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两声:“怪味……不解渴……” 妙寂苦笑两声,继续运动真气在她腹部流转。 湿软滑腻,带着热度的嘴唇,在他上身四处点火。 最后她似乎还有些不满,一口含住他的喉结,用舌尖缓慢勾勒出形状,本来妙法庄严的佛者嘴唇猛地一抿,直起了身子,却又被她强势地勾回,小巧的鼻尖磕在他坚硬的下颌,芙姝顿了顿,似乎像被撞疼了。 妙寂抬眸望入她涣散的瞳,她此刻似乎已经被魃控制了,根本没有自主意识,他微微阖眸,念了句清心咒,一朵莲花自眉心缓缓绽开。 少女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乖巧地倚靠在他身上,小衣半遮半掩,露出洁白滑腻的肌肤,赤裸的曼妙酮体被灯影勾勒出柔和曲线,烛火被风吹动,使她身上一片波光流连。 他用微凉的指尖轻按她腹下三寸,不知为何,她的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 再发出声音时,她的声音俨然染上沙哑的哭腔:“呜呜……疼……” “渴,要喝水……” 妙寂不由得严肃起来,此时若再给她喂水只会让她体内的魃得寸进尺,进一步馋食子宫。 可是若不喂水,芙姝估计不过半个时辰便会因剧烈的绞痛而疼死。 他哀叹一声,凡人竟是这般脆弱易折…… 妙寂垂目,温良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脸庞几息。 莫非,真的只有那个法子么…… 若是这样,渡,还是不渡? 少女紧紧蹙着眉,一双手抓着他的手臂,挠出细长的红痕,深陷于痛苦之中。 最终,妙寂颤抖着嘴唇,缓缓印上她那疼得泛白的唇,与她一同坠入了无边地狱之中。 鼻息瞬间交缠,芙姝的身体又软热了几分。 他的吻是独特的,轻柔,不带一丝旖旎,却含有强烈的悲悯意味,芙姝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纯粹的感情,她如荒漠中寻到一方绿洲的旅人,颤抖着唇哭了起来。 妙寂微微睁眼,轻轻地用食指替她拂去眼泪,另一手则继续替她在腹部打圈揉按。 芙姝只觉得浑身的筋肉都被他这一揉揉散了,腰间更是酸涩无比,她唇齿间溢出细碎的轻吟,辨不清是疼痛,还是欢愉。 他微微睁开绀色的眸,凝着她泛着水光的唇,她的口涎是甜的,似乎带着致命的毒药,要引诱人一同陷入泥潭中,再无法挣脱。 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暗潮,如惊涛骇浪,他再次印上她的唇,口中加重了碾压的力道,撬开她的齿,将自己的口涎渡到她的口中。 口涎中蕴含他无数精纯的阳元,可助她抵御魃力。 寂静的室内,响起了少女细微的吞咽声,使得二人间的气氛更加旖旎,妙寂忽然察觉到,她的吻技不似上辈子生涩,却是十分纯熟。 一丝酸涩划过心间,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腰,似乎这样,她就能与自己更为贴近。 她可以熟练地用舌头勾着他的上颚,舌尖霸道地吸绞着他的舌,将其中蕴含阳元的涎水尽数卷入自己喉中。 唇齿弥漫着一阵幽香,妙寂喉间滚动数下,身上所有血液急速涌向下腹,他竟是有了反应! 滴滴晶莹的汗珠从额间滴落,无意识的芙姝贪婪地勾缠住他的颈,似乎要与他抵死缠绵。 那灵动的腰此刻也正不安分地乱扭着,妙寂皱眉,为她输送真气的手上力道又重了一分。 光是这样还不够,还要将魃排出来…… 可那不是易事。 心念一起,妙寂浑身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眼底带着难堪的欲色。 沉寂池底许久的爱意被她轻易挖了出来,无数妄念瞬间涌入心口,可也仅仅只是一瞬,他口中念念有词,艰难地将妄念悉数压制。 心海像是下了雨,淅淅沥沥,雾蒙蒙的雨中荡着孤舟,随着汹涌的波涛,沉沉浮浮…… 可是,在接下来的口舌交缠间,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她的名字:“芙姝……” 芙姝的脊背敏感地轻颤着,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前。 他忘了,她应该听不见。 他急促地喘了几下,那肉色的脊背中横伸出两臂,抱住她的大腿两侧,使其呈现出微微敞开的姿势。 芙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腹部的魃似乎感知到了一股强硬霸道的真气,吓得一缩,啃噬的力道也跟着小了许多,令她清醒了几分。 她才回过神来,鼻息间还带着难耐细碎的轻吟,一双盈水的眸凝着这个染了一身情念的和尚:“你方才……是在喊我的名?” 美艳的佛者没有回答,只肯用身体语言代替自己的想法。 炽热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那热度熨得她浑身酥软,而后,她又感受到了身下那硕大滚烫的欲根。 这个和尚,竟然对她生了绮念? 而且,那欲根还那么大……若是要做,她肯定要被妙寂那不似常人的欲根肏死在床上! 芙姝雾蒙蒙的脑袋想不明白,明明只是亲了亲而已啊…… 见她走了神,妙寂压低了眉目,手上又开始缓慢动作,芙姝左右瞧了瞧,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一只手臂……两只手臂……三只……四……四只手臂?! 这和尚怎么会有四只手臂? 她瑟缩了一下,这不动还好,一动又触到了他的阳根,男人沉沉地喘了几息,手臂的力道仍然不减。 “你,你怎么有四只手臂?”青天大老爷,她差点没吓晕过去! 感受到身下人忽如其来的惧怕,他用嘴唇印上她的额头作为安抚:“假的。”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按揉腹部的手力道又重了些,芙姝疼得又溅出几滴眼泪:“好疼……啊!” 她用手推拒着他,可妙寂依然不动如山,芙姝更急了:“我不要,不要弄了,我要回家!” “我不跟你成亲了,我要回家呜呜呜……” “……” 妙寂伸出一只手替她拭泪,随后又捂住了她的眼睛,那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晦涩的情欲:“对不起。” 他咽了咽口水,将她的下颌轻轻掰过,俯身又吻住了她的唇,这次,却是他开始霸道了,唇齿间似乎还压抑着浓重的爱欲,吻得芙姝头晕目眩,腹间的疼痛不知何时转变成酥麻,青色如海藻般的浓密发丝垂落,掩盖住了二人身上的狼狈。 不知何时,四臂变成了六臂,最上面的两只手臂锢着她的腰,中间两只便分开她的腿,最后伸出来的两臂,不知何时滑向了那处禁地。 洁白修长的手指轻柔地褪去她的亵裤,那按压在她腹部的手似乎使了巧劲,使她尾椎窜上一股过电般的酥麻,随即而来的,便是下体阵阵空痒。 情动的男人固然可怕,可面对一个情动的和尚…… 那简直是恐怖如斯! 察觉到下身忽如其来的凉意,芙姝微微偏头看去,躲开他绵密的亲吻:“嗯……你,你不许……” 竟然趁她不注意脱她裤子! 妙寂同样也十分难受,勃发的阳根得不到一丝纾解,正不满地紧紧抽动,芙姝扭动着身子不想他继续下去,雪臀恬不知耻地蹭着他。 他难耐地轻喘一声,随即咬上她的肩,佯装凶狠道;“莫动。” 他忍住内心所有冲动,紧紧咬着牙冠,对她道:“施主需得自行将魃排出体内,不疼的……” “我……我申请换个位置,这个位置太羞耻了!” 堂堂大雍三帝姬,被和尚强制掰着大腿,就像把尿一样,像什么样子! 四只手臂一松,芙姝一个转身,改成了与他紧紧相拥的姿势,两腿蜷缩起来,一副极其不安的模样。 一转过身,便被妙寂宽厚的胸膛一闷,独属于他的气味铺天盖地地涌上鼻尖,芙姝更晕了,他怎么连胸也这般发达! 芙姝坏心眼地捏捏他的胸肌,果然听见他吃痛的闷哼。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芙姝抬目,望进佛者那双深陷欲念的凤眸里,美艳的面颊泛着微红,双唇紧紧抿起,似乎在忍耐着无边的苦痛。 原来他也这般难受…… 可是很快,芙姝却顾不上他了,腹部一阵异常的蠕动,迫使她蜷起腰腹:“嗯!肚子里有什么在动!” 男人宽厚的大手钳制住她的腰侧,拇指在其上用力揉按,陷入那一团柔腻的肌肤里。 “啊哈!”一瞬间,浑身骨头的软了,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高昂的呻吟,扒着妙寂的脊背,难受地啃他的颈。 妙寂不发一语,只用手捏起她的下颌,覆唇深吻了上去,替她延缓这股疼痛。 亲吻着实是好东西,既能堵住她的嘴,也能堵住她发浪的呻吟。 两条灵巧的舌交缠,脑中迸发出一股难言的舒爽,唇齿间啧啧的水声令她的幽穴紧缩了一下,涌出几股清亮的蜜液。 可她很努力地在收缩穴口,那团东西依旧在深处蠕动,毫无退出来的想法,她害怕了:“呜呜……你帮帮我,我一个人做不到!” 他喉结上下滚动,稍稍将她推开。 芙姝见他竟还将自己推开,愠怒地直接拽住他一只手臂便往自己的穴口上按,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如同点了火,一团团的火,几乎要将她灼烧殆尽。 妙寂察觉出手上的滑腻,怔然,耳根染上灼热的红意。 “喂,你怎么还害羞了的?” “第一次摸女人吗?还是以前就摸过……嗯嗯嗯!” 所有淫词浪语被他用手堵住,对上那清正肃严的眸,芙姝坏心眼地伸出舌尖去舔,他浑身一颤,又改而钳制住她的手臂。 ***** 这章很粗长!各位点点收藏,不要吝啬手中的珠珠~~我知道你们都是特别可爱大方的天使宝贝!! 第十四章原谅 芙姝不满道:“方才掰我腿的时候可没见你害羞。” 淫靡滑腻的蜜液从大腿缝隙中流出,沾了他满手。 他触电般缩回手:“是我一时心急……” “它依旧盘踞在你子宫,若不及时取出,你真的会变成魃。” “魃是什么?” “旱鬼,你何时开始口渴的?” “我记性不好……” 这半月来他十分忙碌,只记得是先前替她穿小衣那日便有了异样。 沉默几息,他回忆道:“当时我问你在喝什么。” 芙姝终于想起来,一瞬间呆滞了,眼里慢慢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失望。 直至最终,变成了全然的麻木。 “从前他们在宫里害我,如今到了仙山,竟然也有人要害我,我竟还对这些人心怀期待,是我太傻……” “此事有蹊跷。” 芙姝听到这句话,浑身发凉,她慢慢将他推开,心冷到极致。 “蹊跷?什么蹊跷?” “你想要偏袒他们,对吗?你要为他们辩白,做解释,然后再求得我的宽恕……” 她永远都是这般孤立无援,她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站在自己这边? 她深吸几口气,收起所有情绪,淡淡道:“你走吧,我自己来。” 一字一句,如针扎般刺进佛者心底。 她很聪明,对外界的事物也一直保持着敏感,这种事情,她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回了…… 可是她过于稀松平常的态度令他舌根发苦,说不出一句话,细细想来,他竟无法反驳。 不该是这样的。 见他还不动,芙姝冷冷呵笑:“怎么,没肏到我令你很失望吗?” 轻飘飘地说完那番刺人之语后,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个温暖令人眷恋的怀抱,自顾自抱起被子,缩进了床榻一角。 她偏过头,强忍着眼眶里酸涩的泪意,腹痛也让她冷汗如雨下。 疼啊,疼得要死了。 二人静默了很久,男人沉稳的呼吸声依旧清晰可闻。 他在想什么? 芙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窘迫地躲在被子里,用舌头抿湿指尖,决定自己将那邪崇抠出来,没有他,她自己也可以。 冷却了许久的阴唇已经变得干涩,她没有情动,刚才还被他搞得兴致全无,如今手指光插进去就疼得她抽气。 她咬咬牙,用另一只手解开小衣,揉了揉自己的乳肉。 终于,大力的揉捏使她头皮一阵酥麻,花穴不断收缩,吐出丝丝蜜液,但是不够,她的口中依旧很渴。 渴望水,渴望甘甜的津液…… 心情愈发烦躁之际,她恨恨掀开被子,睨着他的脸。 他阖眸盘腿坐着,艰难地平复着欲望,可是她静静瞧了好久,那根东西依旧顶在僧袍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色情。 察觉到她的凝视,他缓慢睁开了眸子,眸色温沉。 “一切都是贫僧之错,贫僧……会为施主讨回公道。” 芙姝怔然,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算什么? 他怎么能把别人的过错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揽到自己身上? 她盯住他丰润的嘴唇,几息后,又转移了目光。 她嘀嘀咕咕:“别以为我这样就会原谅你。” 第十五章用他的僧衣自渎(h) 他并没有求她原谅的意思。 瞥见她面色期期艾艾的模样,便知道她又有求于他了,只是碍于方才的气话,不好意思拉下脸皮开口。 片刻后,她沉默无言地坐回他面前,仰起一张俏生生的脸,眼睛闭着,云鬓有些散乱,他抬手替她理了理。 果然听见她不满地啧了声。 他低低一笑,手里聚起真气,高大的身影覆下,先前的一切都好像都没有发生,芙姝头一次听见他笑,心中暗暗惊奇,这人说是个和尚,但那一举一动都好像在勾她。 她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窝,方便他动作。鼻尖又是那股轻暖的檀香,她眯起眼睛深深闻嗅几口,而后开始用手指掰开花唇。 二人间的隔阂无声消散。 他依旧替她揉压腹部,温热的大掌几乎覆盖了她整个肚子。 芙姝想,别人的手果然比她自己的手要有感觉多了。可他揉着揉着,芙姝就不老实了,她开始骑跨在他的大腿上,上下左右地缓缓蹭动。 “嗯嗯……好舒服……” 小小的花蒂被她单手撑起至微微凸出,衣料摩挲在其上,带来强烈而直接的快感,幽穴吐出汩汩水液,很快打湿了他的僧衣,洇出一片深色。 妙寂一怔,发现有两片棉花似的东西隔着一层衣料正蹭在他的大腿,绵软若云,还湿润至极…… 轰—— 某个荒唐无比的想法自脑中如惊雷般炸起。 她在用他的僧衣……自渎? 因为是骑跨,丰软的臀肉用力挤压着男人的大腿,好让那衣料蹭得更深入一些。 因为好久没这么刺激过,芙姝爽得头脑发昏,鼻尖不断蹭着他的颈,发出婉转娇吟。 “嗯……嗯哈……” 她一边蹭,一边忘情地扣弄。 可是她的手指伸不了那么长,穴肉挤压收缩,快感是有了,却不能让那邪崇退离分毫。 她难耐地哼唧两声,求助般的眸子水莹莹地瞧着他。 “妙寂。” 他蹙起眉望她,连带着腿部的肌肉也随之绷紧,她腰一软,似乎爽到了。 “你……”妙寂一句话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这女人实在是过于荒唐放纵。 “替我揉揉这里。”说罢,她撒娇般动了动压在他大腿的小穴。 她轻咬住他的耳垂,微潮吐息喷在其上:“我手指不够长,你的很长。” 她像个妖精,浑身都是软的,热的。 那绵软的酥胸压在紧绷的肌肉上,体内的血液渐渐升腾,他决心运功压制那处勃发的欲根,却无端又被她用手一触,真气瞬间逆流至五脏肺腑,他闷哼出声,喉间涌上淡淡血腥。 妙寂想不明白,芙姝方才还在生气,如今用他僧衣自渎便罢,做什么又要来摸他…… 真是反复无常。 他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做什么!” 芙姝见自己的小动作被抓住,嘴唇一颤:“我就不小心碰到了,你作何这么大反应?横竖做不做都是我吃亏,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光顾着欣赏我的肉体也不帮我两把,唔……唔唔唔!” 他用手指捏住她的脸颊,幽怨地盯着她。 芙姝勾唇,顺势扶住他的肩膀,帷幔下,光洁的私处若隐若现。 “可是我好疼,你都不帮帮我……” “施……” 她捧着他的脸,俯身含住那两片唇,发泄似的轻咬了一下又放开,在佛者满目震惊之下,花穴缓缓压向他那处滚烫:“喊我芙姝。” 两片饱满滑腻的春桃又湿又热,磨蹭着他的阳物,而那阳物随着她的动作,无法遏制地胀大了些。 她满足地哼哼:“只有这样才能弄出来的。” 妙寂:“……” 好话赖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磨着磨着,她又觉得那衣料太过隔靴搔痒,若是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要磨到何时…… 她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顺手拉下他所有覆盖在身上的布料:“这亵裤有点烦,脱了?” 听见这话,他顿时紧紧攥握住芙姝的手腕,耳根也红了。 “啧,你也不想明天穿着带女人阴精的僧衣去给弟子们上早课吧?” 见她说话说得愈发肆无忌惮,妙寂隐忍地抿起嘴,喉咙滚动几下,呼吸愈发沉重。 最终,他妥协了:“我自己脱。” 他脱掉上衣,精壮滚烫的肉体充满了勃发的张力,臂膀的肌肉上盘虬的青筋清晰可见,坚硬的胸膛碰上她丰腴的绵软酥胸,摩擦中都带着无限快意。 他颤抖地微阖上眸。 褪去亵裤后,他的欲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似乎隐忍了很久,整根东西涨红得不像样,紫青色的筋若隐若现,被她摩擦得吐出了透明的浊液。整根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骇人尺寸,都不知道能不能插得进去…… 她不禁呢喃:“好大……” 心下忽然生了些退缩之意。 她捏了捏他的腹肌,自顾自道:“放心,我就蹭蹭,不让你进去的。” 妙寂:“……” 他怎么觉得自己无端被人轻薄了。 所有衣裳都褪去后,芙姝的幽穴与硕大的阳根便再无阻隔,她挺动腰胯,狠狠地贴上去,丰腴的两片阴唇湿软如泥,只消轻轻往上一碾,便能吐出汩汩透明蜜液。 青筋狠狠碾过花核,激得她浑身颤栗,白嫩的肤色微微泛起粉,艳丽又淫靡。 她低低呻吟几声,揽住他的脖颈,顷刻间吐息交融,她身上的香气浸染上他的檀香,甜腻地几乎化不开。他低头看她,难耐地蹙起眸子,鼻息愈发粗重。 花核磨到凸起的肉冠,肉棒被微微吞入花穴,顿时绞吸得他抑制不住地顶了下胯。 她的花穴被磨出了更多浊液,她微微抬起臀部,艰难的扣弄着内壁。 好热好渴……穴里好痒……好想要那根东西全部塞进自己的穴里……搅得她欲仙欲死…… 她抓住他一只手,大大方方地揉上那处泥泞。 第十六章恶念生(h) “此等……呃!” 他急得想抽手,却被她的大腿夹住,她趁机握上他的欲根,虎口掐上敏感的冠肉,使他狠狠皱起眉,发出无法抑制的闷哼。 柔嫩无骨的手掌根本包不住硕大的欲根,轻微地揉弄两下便汩汩吐出透明前精,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精液腥味。 芙姝一怔,抬眸瞧着他:“你真敏感。” 他微喘几声,喉结上下滚了滚:“莫要妄动。” “那你快点帮我弄出来。” 妙寂看了眼她,决心不再同她说话,背上伸出两臂,将她按在床榻间,大手钳住她的腰,使她不能再乱扭。 芙姝挑挑眉,这是男上位的姿势,这辈子还没有男人敢在她面前用这个姿势。 忽视她打趣的眼神,妙寂抿起唇,这个视野正好可以清晰地瞧见大腿间的淫靡光景,他的手指陷在两片饱满的花唇间,早已经被穴内涌出的淫水弄得湿滑,淋淋清液流了满掌。 妙寂怔然瞧着,那处触感柔滑,比最嫩的花瓣还要软嫩几分,他的手指极轻地动了动。 那力道真的是极轻,轻得芙姝都无语了,等了半天就这? 芙姝不满地用膝盖顶了顶他:“再重些,太慢了。” 妙寂此时格外地沉默,也意外地听话,两根手指加重了些力道,缓慢揉弄起来,依稀可见靡红湿软的穴肉挤压着他的两指,他才揉弄了两下,芙姝的身躯变得更粉,腰间轻轻颤栗着。 她眯起眼,战栗的酥麻令她在他面前彻底舒展,绽放,如三月初春不胜春寒的桃花,汗湿的鬓发粘在脸颊上,十分惹人怜爱。 修长的手指揉捻着花唇,他咽了口唾液,大拇指鬼使神差地拂过早已经挺立的小花蕊,她得了趣,微眯起眼,口中发出甜腻的轻吟。 室内似乎变得愈发闷热了,妙寂眸色一暗,喉咙像有火在烧,他用手绕着那处花蕊轻轻辗转几番,顿时引得穴肉痉挛抽动,吐出一股淫水。 芙姝眼里含着欢愉的泪,她朝妙寂伸出双臂索取拥抱,男人乖巧地俯下身,任她揽住自己的脖颈。 热汗自颈间滑落,那阳物蹭在她的腹部,一抽一抽的,芙姝微微睁眼,瞧着他的下颌出神。 “妙寂,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喊出他的名字时,阳根又无法抑制地抽动几下,他张了张唇,只道:“……无妨。” 花蕊被揉得充血肿胀,芙姝嘴里是咿咿呀呀的细碎呻吟,引得人想狠狠蹂躏,将那处蹂躏得一塌糊涂,春水潺潺。 人一旦有了欲念,那欲念胀大到一定地步便会化为妄念,最后二者合一,最终变为恶念。只消再往前一步,他便要彻底踏入深渊,深渊的尽头是极乐的地狱。 第十七章被肏坏了(h) 芙姝不再说话了,柔腻的下腹紧紧贴在他那处,一片粘腻的汗湿。 修长的指尖无意间滑进那处泥泞幽地,她本能地一缩,妙寂停下来看她,眸里泛起淡淡疑惑。 “妙寂,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吗?” 他愣住,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 他望着她,眼里满是复杂。 凡尘之事他当然记得,他记得与她点烛对坐,共饮合卺,也记得与她同床异梦七年,最后统统化为烈火干柴,一朝燃烧殆尽。 记得凡间曾有位主持说过,人有时候记得太多东西不是好事。 他那时候只觉得不过如此,如今细细想来,方才觉得那时的自己尚未明悟,过于幼稚。 “我记得。” 她火热的嘴唇贴于他耳畔,幽声道:“那是上辈子的我好,还是这辈子的我好?” 妙寂哑然:“都是你,并无不同。” 芙姝脸色一变,哼道:“我可是牺牲了最尊贵的地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割肉饲虎的,你要说我比较好。” 大雍帝姬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风光,在皇宫,她只不过是皇帝养了十几年却拿不出手的蒙尘宝物,是一件正待交易的物品。 如果父皇没有将她作为物品与妙寂交换修士,她也很快会被嫁与其他番邦的王,以便求和。 只有在宫外,褪去了那一身繁重的衣裙后,她才是她。 不再是帝姬,而是芙姝,她只是芙姝。 妙寂:“……” 这一世的芙姝说话从来不会说些自己想要什么,希望自己可以获得什么的话,而是很明确直接地要。 而上辈子的芙姝从未同他要过什么。 唯一一次便是写在他战死前夕的那封家书里,她想要国家长乐,海晏河清,他能常伴她身侧。 想到这儿,他神色一动,连带着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芙姝神色莫名,因为他又看着她笑了,又看着她回想与那个人的日子了。 她讨厌这样的人。 明明是这样亲密的姿势,芙姝却在其中感到了无比的疏离,她眼眶酸涩,身体也随着心中的屈辱微微发颤。 她轻晃着腰肢,使湿滑的穴口能将手指含得更深,层迭的软肉不断地颤动,吸绞着他的手指。 与其继续清醒,不如暂时沉溺于这片刻欢愉之中…… 体内欲火愈发旺盛,跳动的心却如同死了一般冰冷。 她喘息几声,亲了亲他的耳畔:“你动一动……” 妙寂回过神,两根手指已经陷入了泥泞的穴肉内,顶开层层肉褶,湿热软肉四面八方地吸绞着他,手指稍微动一动便能引起身下女体的细微战栗。 他试探性地继续戳弄,水液愈发地多,抽动手指时还能听见咕啾的淫靡水声。 她放浪地在他耳边呻吟,胸前的雪团挤压着坚硬胸膛,散发着诱人沉迷深陷的幽香。 她微微抬起头看他,沉沉的眸里浸染着情欲,灼烧着他的心神,使他喉间愈发饥渴,又哑又痛。 他怔怔然,手指在穴内不断抽动,指腹的薄茧摩擦刮搔着肉壁,为芙姝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她扭动腰肢,用难耐的哭腔娇声道:“嗯哼……不要磨了……” 妙寂眸色一沉,芙姝十足狡猾,嘴上说着不要,穴内却不断他的将手指吸绞得更深。 他无师自通地用手指抽插着穴肉,穴内吐出的水液多得能将大半床榻浸湿。紧紧贴着他的小腹也在不断抽动。 痛感与爽感结合,让芙姝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见她眉头皱起,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妙寂又改用大拇指轻轻拂动花蕊,那是她的敏感处,可以缓解魃带来的疼痛。 “哈……嗯啊……”手指抽动德愈发快速,芙姝难耐地拱起腰背,却猝不及防挤压到他那处滚烫,他喘息顿时粗重了几分。 她在欲海里昏昏沉沉,好想要那根东西插进去填满她,替她止痒…… 他好像已经掌握了自己身体敏感的开关,两根手指不断抽插的同时,也能照顾到顶上的花蕊,薄茧不断摩挲搓捻,为她带来无比尖锐的快感。 芙姝快要爽得晕过去了,她索性捧起自己双乳,一双眼无声地祈求他做更放荡的事情。 妙寂盯着那处雪白,眸里泛起汹涌的波澜,那两颗被汗液染得晶亮的娇艳乳头,似乎在同他说,亲亲它们吧…… 他咬唇,偏过头不去看那处淫靡,双手却将她揽抱得更紧。 不能……不能再失控了…… 见他又不肯,芙姝低低地骂了一声,只是很快,咒骂便变了调子,他的手指太长了,插得也足够深,如今正碾压着穴内一处浅浅的凸起,她顿时被快感激得浑身颤抖,腹部一阵痉挛。 “别……嗯哈……嗯!” 那是她靠自己完全无法获得的强烈快感,排山倒海地朝她涌来,陌生得令她恐惧,她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急切道:“停……停下来……啊!” 妙寂却置若罔闻,双指在那处不断打圈按压,幽穴内不断吐出湿滑淫水,狠狠吸绞着他,那份快感能把人逼疯。 就快了……快了…… 妙寂抬头看她,见她舌尖微吐,双眸涣散,他竟然觉得无比美丽,隐秘的欲念令他想要看她更加淫靡的模样。 “哈……芙姝要被你肏坏了……嗯哼……” 妙寂被她又骚又浪的模样激得呼吸又急促几分,他抿抿干涩的唇,伸出额外的两臂捧起她的脸颊,嘴唇狠狠含住那两片被快感虏获而不断颤动的唇。 柔软细腻的舌头不断扫荡着她口中的津液,掠夺她的呼吸,为她带来窒息的快感,鼻息间是浓郁到极致的檀香。 她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在任他肆意作弄,眼前氤氲着潮湿雾气,模糊间金光乍现,昙华凋零,她似乎见到妙寂化为忿怒相的六臂神佛,要将她彻底吞吃入腹。 好凶,呜呜呜呜…… 她又哭了,舌头被吸绞得发麻,嘴唇沾满了他的津液,酥麻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将她高高地抛入一团绵软的云中,穴内的手指抵在最敏感的花芯处狠狠碾转,带起身体一阵剧烈地抽搐。 她高高拱起脊背,喷出一股接着一股的淋漓的水液,嘴唇被兀然松开,那手掌偏还按在她的腹上,宫口处不断发热,她想尖叫,却被这灭顶的快感惹得失声。 欲海翻腾中,他启唇说了些什么,可芙姝早已听不清了。 第十八章三千两银票 眼前一阵昏黑,下腹过于异常的温热粘腻让芙姝恍然意识到,她月事刚来。 她想收起张开的腿,却根本毫无力气…… 好丢脸啊! 妙寂完全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眸色微沉,一手捏住那个作乱的魃,一只手捂住她要往下探究的眼:“别看。” 那魃还是个小的,本来全身透明,吸收了大量的血液后变成一个通体血红的眼球,眼球上横伸出八只枝桠状的透明触手,以便吸附于子宫之上。 方才他使真气将它逼出,可一共八只触角,如今却只有七只…… 他脸色又严肃起来,捂住少女眼睛的手掌被眼泪打湿,柔软的睫稍轻轻蹭着掌心,无端惹人怜爱。 她缓了几口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她一脸赧然地用脚去蹬他,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嘶哑:“你走开……别看我!” 她如今一定是很狼狈,又脏又臭。 可他只是沉默地抓住她的脚腕,似乎正在酝酿着下一场情事。 疯了吧…… “妙……妙寂?”她颤声道,“我,我不做了,你快放开我!” 男人沉沉地叹息一声,替她拂开脸上湿粘的鬓发。 夜还很长,依稀可以瞧见幢幢灯影下的帷幕上,男人再度俯下身,温柔地将她揽至怀中,动作极轻。 “别怕,再一会儿就好了……” 到最后芙姝浑身都被作弄得没力气了,昏沉地靠在他的颈间睡了一晚,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她去了浴间,仔细洗掉下身的滑腻。 直至翌日清晨,弥空照例带着一众弟子来喊她起床,直至空谷中传来佛者一道怒意凛然的威喝—— 一众弟子默契地卷铺盖走人了。 睡得十分香甜的芙姝被这凛凛佛音一震,醒了! 她眨了眨迷蒙的眼,眸色空茫地望着床帐,身侧是火热滚烫的身躯,她推了推,而后不满地啧了声:“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我柜子里还有三千两银票,你醒了就自己去拿,别来扰我清梦……” 说完,芙姝蹭了蹭枕头,砸吧砸吧嘴,翻过身继续睡回笼觉,留下妙寂一人脸色黑得比万佛殿里供奉的大黑天尊还黑。 妙寂:“……” 好心伺候她一晚上,她竟将他当成自己殿中那些面首了? 他静静看了会儿身旁脸色苍白的芙姝,她呼吸沉沉,似乎又陷入一场睡梦之中。 一刻钟后,妙寂终是不忍再开口,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出了门外。 芙姝中午起来的时候,正殿外练功的众人早就累得双腿战战,苦不堪言了。 弥空见到她,更是像白日撞见妖精一样,怎么样也不肯靠近她。 “你你你,昨日把师尊抓走做何事了?” 芙姝脸色一红,昨日的回忆堪称这辈子最大耻辱。 虽然爽是爽了,但还是很耻辱。 她眨眨眼,眸里闪着不可说的神色:“当然是做夫妻间的事情,怎么,还要我详细讲给你听?” 见弥空沉默,她又问:“妙寂呢,去哪儿了?” 弥空张张嘴,最终还是老实跟她说:“师尊去鸿馐宗处理邪崇了。” “我——” “你不能去,那边很危险,邪崇已经吞了好几个弟子了。” 第十九章杏花糕 “若不是师尊前些天非要亲自下凡寻你,太华山也不至于被趁虚而入。” 芙姝气笑了,她从小到大还未曾替人背过黑锅:“你当整个太华山就他一个人了?若不是其他宗门实力太弱,又怎会被趁虚而入?” “而且也就离开一会儿的功夫,邪崇就入侵了,看来你们这些太华山的仙人也不过如此嘛。” 弥空剑眉倒竖:“你强词夺理!” 芙姝抱臂轻哼:“反正不能怪我!” 弥空手里攥着传音仙螺,二人争吵的话语尽数传入妙寂耳边。 这边鸿馐宗的人也正在无休止地争吵,两拨人争吵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嗡嗡地炸响。 他揉揉眉心,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累。 脑袋要炸开了…… 争吵间只听清脆的器物碎裂声响起,妙寂站在人群中央,面无表情地捏爆了手里的传音仙螺,坚硬的螺壳顿时化为齑粉。 …… …… 弥空按照妙寂的嘱托,教芙姝使用了传音仙螺。 仙螺上不仅仅可以查看每日太华山发生的大事件,还可以看到其他宗门的日常活动,门派比武活动等等。 先前芙姝没有筑基,凡人之躯是根本用不了传音仙螺的。 她望着传音仙螺上投在空中的几行金色字体,上面写道:惊爆!昔日大师姐罔顾同门情谊,接连戕害同门数人,今已逃匿,即日起,太华山实行进出入管制,非下山除邪祟之弟子不得随意上下山,望周知! 随着讯息而来的,还有几幅可怖的画面。 听说有的同门被发现时,脖子是脖子,肢体是肢体,零零散散地掉落在各处…… 芙姝:“……” 弥空瞧瞧观察芙姝,还以为她看到这些可怖的画面会吓得又哭又叫,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将那画面划掉,面无表情地继续查探其他宗门的讯息,在看到太华宗的师姐们耍纷繁剑花阵时,她眼睛一亮。 “这个好漂亮,我也要学!” 弥空双手合十,轻斥了声:“花里胡哨!” 师尊如今交给他的教学目标是奔着锻体去的,而且净空山没有修剑的佛修,莫说剑法,哪怕翻遍整座净空山,都翻不到一把剑! 简而言之,就是他不会教! 芙姝撇撇嘴:“我又没让你教……” 弥空眸子紧紧盯着她,思量着一会儿要不要加重训练量,让她不敢再想其他杂事。 “尊者说了,姑娘目前首要任务是锻体,因为姑娘体格过于瘦小脆弱,若是不慎被大妖抓走,半个巴掌便能把姑娘拍死。” “什么?他敢这么编排我?!” 弥空上下打量着身上只有二斤肉的芙姝:“小僧觉得尊者说的是实话。” 佛殿外有棵遮天蔽日的大梧桐,许多弟子就在树下练功,锻体。 他想起上次与芙姝贫嘴,被妙寂罚去挑了三日大粪,如今不欲再与芙姝开玩笑,一本正经道:“姑娘今日的任务是打通筋脉,请姑娘张开手臂做舒展状。” 芙姝坐在石凳上,坐得歪七扭八,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帝姬的自觉:“那你先叫声师母听听呢。” 弥空脸上闪过抹赧色,他才不会喊这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叫师母呢。 更何况,她竟还有脸面让别人喊?也不怕折寿! 他抿抿嘴,不肯叫:“请姑娘认真些。” 芙姝看了他几眼,心下却思量着他方才的话。 弥空说的是对的,她太弱了,若是再有其他邪祟入侵,妙寂不一定每次都能帮她解决。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比较想活命的。 想罢,她摇头叹气,不情不愿地站直了身体:“切,真没意思。” 下一刻,芙姝就后悔了。 说是打通经脉,那确实是靠‘打’的。 弥空动作迅速地一跃而起,大腿一扫,便扫中了她的脊柱眼儿,她还没来得及喊疼,上至胳膊手腕,下至膝盖踝眼儿,已经被他踢了个遍! 身体各处的关节骨像炸开了似的,噼啪作响。 上完了腿,弥空又开始上手了,拳拳打到关节骨上,整张严肃的小圆脸上看不出丝毫怜香惜玉之意,打得芙姝呲牙咧嘴。 一遍过完,她颤抖着惨白的嘴唇,抱着膝盖滚在地上,像颗球似的蜷缩起来,默默流着眼泪。 身上所有关节又痛又麻,怪异的热流在体内乱窜,她试着动用真气去抚平这股热流,可它奔涌的速度极快,芙姝急得满头汗湿,才勉强让真气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 弥空静静瞧着,待她缓过来后,又继续无情地开口道:“第二遍。” 芙姝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她泪流了满脸,却顾不得擦,又爬起来站直,就这样过了几遍后,她浑身狼狈得像在泥水里滚过。 她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呜呜呜……怎么这么疼……” 趁弥空伸出手拉她起来时,芙姝忍无可忍地拽住弥空的衣角:“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弥空气笑了,这姑娘可真会张嘴就来,他可是比妙寂温柔多了好吧! 记得旧时太华山大雪,他被师尊打通经脉的时候,头一回就吐了血,紧接着又被他踹出去几丈远,吐血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一点点爬回来…… 不过芙姝今日能扛到第五遍也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他给芙姝递了碗水,放缓了声线:“还有五遍,我们需要加快进度,明日还要上早课呢。” 直至月朗星稀,受尽折磨的芙姝大剌剌地张开双臂躺在地上,整个人无望得像块咸鱼。 不来了,下辈子说什么也不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双草鞋猝不及防踏入视野,鼻息间传来香甜的糕点气味。 芙姝闭上眼,不想看见任何一人。 紧接着,一双大手扶起她的双肩,无法忽视的声音响在耳畔,他说:“夜间凉,回去睡了。” 瞧她脸上挂着两道干涸的泪痕,头发上也黏着青草与泥土,妙寂眸间划过一抹温情。 已经能联想到她今日在草地上都是如何撒泼打滚的了。 “……” 芙姝沉默地搂住他的脖颈,像鹌鹑一样将头埋进佛者海草般茂密的秀发里。 他顺势抱起她,清冽周正的声音毫无阻隔地传来,震得她胸腔发麻:“今日去了趟人间,买了些杏花糕,听弥空说你一日没吃东西,锻体辛苦,吃些再睡罢。” 他……还惦记着她今日练功辛苦,一日没吃东西? 心头微微发颤,有什么死寂的东西跳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她一路上困得几乎睁不开眼,手累得不想动…… 她漫不经心地亲亲他的耳垂,靠在他肩头,撒娇撒得信手拈来:“你喂我吃呢。” 妙寂一愣,颈间传来细碎的痒意。 他轻叹一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食物递到她唇边,芙姝瞧那模样,应该是从来没喂女人吃过东西,她想着给他点面子,便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 嚼着嚼着,她忽然发问:“我以前很喜欢吃杏花糕吗?” 妙寂淡淡然地回答道:“是。” 芙姝微微蜷起在袍袖底下的手指,原来是这样…… “可是我现在不爱吃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诉说着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 妙寂没有出声,一室寂静。 芙姝也没再开口,一双点漆的眸子黑沉沉的,见他没了动作,默默地将打开的杏花糕全数吃完了。 吃完,她没再看他,径自走去梳洗,在进入浴间时,只听她轻声道:“以后别买了。” 她怕买着买着,自己就把这属于别人的情念当真了,方才那些亲密,也只是因为她是那个人。 仅此而已。 妙寂见她终于放弃作弄自己,心下本该是轻松的,可是却无端感到一阵闷堵。 第二十章洗髓 待他走后,芙姝才直起身,摸黑从抽屉中翻出一瓶药膏,小心地拉开亵衣涂。 那是她的嫁妆,涂伤口好得很快,也能快速消除痕迹,以前她经常扮作百姓混迹市井,头天磕了淤青,第二日又要出席各种宴会,便经常要用到这个。 后背隐隐地在发热,脊柱好像在体内膨胀,她上手摸了摸,又是疼得一阵呲牙咧嘴,应该是已经肿了。 这个弥空,下手真狠,一点都不把她当女人! …… 窗外晚风萧瑟,妙寂去了无念崖。 无念无念,便是让人无念的地方。 九天雷动,无数忿怒相的神佛围绕在他身前,念着晦涩难懂的梵语,似乎即将要降下无边的怒火。 轰隆—— 只听得一阵电闪雷鸣,天上猝然降下数道凶猛的雷电,尽数劈在面容平静的佛修身上,那气势,简直要将天际线也劈成两半! 他除去了衣袍,以肉身受刑。 身后还有一位面容苍老的佛者拉着弥空的手,默默地陪他受刑。 “方丈,我还是头一回见师尊受这种刑罚。” “如今山下邪祟四起,太华山的运势与人间系数相关,负担尽压在他身上。”老者叹了口气,“他如今神魂初愈,实力大减,只有以这种方式才可快速增强实力,助他对付山下邪祟。” “这无念雷劫虽能增强人之修为,但也会削薄人心中的情念,使人变得无欲无求。” “可无欲无求不是代表大境缑矗咳羰悄茉銮啃尬乙蚕胧埽 � 老者动了动长眉:“他爱世人,便做不到无欲无求。” “且,这雷劫也并不是人人可受,正因为他心中还有情念,神佛才会降下雷劫消除他的情念。” 弥空颤抖着唇:“那他既放不下苍生,又要来受这雷劫……” 所以这个雷劫对妙寂来说,每受一回便代表着无上的苦痛。 …… 接连半个月的锻体,芙姝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芙姝了,而是一个活木头桩子。 每日晨起早课后,净空山便能传来少女骂骂咧咧的声音。 今日有妙寂监督,弥空终于受不了了。 “师尊,你看她!佛门净地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亏她还是个女子!还是人间的帝姬! 芙姝呵呵一笑:“怎么你了呢?你骂不过我,就要来告我的状?” 妙寂盘腿坐在一旁,表情淡淡地睨着还在动手动脚的二人。 “既然这样,那日后不用锻体了,今日开始洗髓。” 弥空听着眼前一亮,给她做了个鬼脸,阴阳怪气道:“真好福气,有师尊亲自替你洗髓呢。” 众佛修听到妙寂要亲自给她洗髓,身体俱是一震,而后纷纷向芙姝投去同情的目光。 佛者皱眉怒喝:“弥空!” “弥空知错!” 妙寂捻着眉心,先前他便是看重弥空性子沉稳聪慧才收他为徒,如今到了芙姝面前,怎么就变得这般跳脱呢? 不过跳脱归跳脱,那眉目间却是多了几分少年本性,终归不是坏事。 想到这里,妙寂脸色一缓:“带上几个大弟子,替吾去巡逻罢。” 弥空见妙寂罕见地没罚自己,面上一喜,赶紧脚下生风,麻溜地跑远了。 梧桐树下只余妙寂与芙姝二人。 他抬目望她,芙姝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像月牙一样下弯,不笑时,那双幽幽的剪水瞳能看到人心底里去。 “走吧。”她说。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芙姝拿捏得很好。 净空山后山还有个极清极静的大水潭子,散发着如七宝琉璃镜般的光辉。 他褪去外袍,宽肩窄腰,紧实的肌肉线条遒劲有型,再衬以深绀色的茂密卷发,美艳得不似神佛,而像海妖。 芙姝一愣。 她还是头回大白天地就见他脱掉衣服的模样,清冷禁欲的僧袍之下只竟藏着这般狂放野性的身材。 可当他转过身,后背无数道惊心触目的焦痕又令芙姝微微窒息。 “这些都是邪祟作的?” “不是。” 他缓缓朝芙姝走来,极具侵略性的健硕身材令她退后几步。 “我,我也要脱?” 妙寂定在原地,眼里浮现出淡淡疑惑,她平时那般放浪形骸,如今又缘何羞赧起来? “是。” 他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此处无人,尽管放心。” 芙姝深吸一口气,将浑身剥了个干净。 妙寂眉眼沉沉,眼里似晕着浓墨,他朝她伸出手,眼角一弯:“莫紧张,很快就好了。” 芙姝听见这句话,浑身俱是一颤。 上回他说很快就好了,可却一直弄着她,她小死了好多回,到最后水都流干了。 她忍住紧张,双手一紧,猝不及防被他拉进水里。 几乎是一瞬间,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疼,浑身火辣辣地疼…… 像被无数细密的针扎,光是针扎还不够,那针力道很大,好像要刺到血管里,而后又反复抽出、刺入,一刻都不曾停歇。 池中,她因为惧怕,本能地用双手揽住身前的强壮身躯,眼前一阵昏黑,疼痛简直令她无所遁形。 怎么比锻体还疼! 她像个即将溺亡在痛苦里的人,不断地挣扎着:“我不练了……我要回家……” 妙寂眸色更深,压着她的手臂又往下沉了沉,一手将她按在肩头,芙姝疼得慌不择路,一口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口中断断续续地骂骂咧咧。 她看起来是疼得紧了,咬的力度很大,使得妙寂也皱起了眉。 过了一会儿,芙姝没了动静,妙寂垂目看去,见她想引气缓解疼痛,又反扣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严厉道:“不得动用真气!”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脸上的水液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 “可是好疼……好疼啊!” 她疼得眼角泛红,艳红的嘴唇大张,像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用鼻尖碰触他的鼻翼,嘴唇一下一下撞着他的下颌,二人鼻息交缠,温热馨香。 她低声道:“你,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妙寂阖上眸,嘴唇紧闭。 她微抬起头,不断用柔软湿热的嘴唇摩挲着他的下唇,下颌,这样浅尝即止的试探,比深吻还要撩拨人心,妙寂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她不喜欢主动,累了之后便靠在他肩颈处低声呢喃:“哼,你不亲我就等着吧!等我日后下山,我就去找八百个面首,轮流挨个亲,把嘴亲烂!” 妙寂:“……” 第二十一章一副皮囊 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轻轻在她鬓边印上一吻。 芙姝见他肯服软,又想到了件有意思的事。 她指尖划过他的胸膛,轻声道:“和尚,你同你的弟子都是这样洗髓的吗?” “不是。” 芙姝经常会说些不经大脑的胡话,对此妙寂已经习以为常。此前净空山的弟子洗髓都是一批批的,就像下饺子。 他解释道:“只是池水太深,初次洗髓疼痛难忍,凡人之躯更是难以忍受。” 而芙姝也是第一个修习金刚身法的女子,他怕出意外。 芙姝兴致缺缺地听着,说到底这人还是觉得她太弱了呗。 “净空山每人都需修习金刚身法,而洗髓是修金刚身法之前提,能净、治身,脉之气,去全身之浊气,还可祛病、健身、常乐、长寿,增智开慧……” “停停停,我知道了。” 金刚身法…… 她见净空山人人都魁梧健硕,那她修习这个身法,会不会也会变得魁梧健硕? 若是日后她回到大雍,被史官见了,那史官便有理由写:“芙姝是一位魁梧女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孔武有力,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 想到这,芙姝一脸惊恐地别开他的脸,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大腿。 “那我日后若是变得很魁梧很健硕怎么办?” 男人干脆答道:“不好么?” 芙姝被堵得说不出话。 “若想在太华山修行,身体康健乃是第一位……” “我是问,我的身材会不会变得不好看?” “何谓不好看?” 芙姝抬目望他,他也垂眸凝着她。 “世人所求不过一副皮囊,若是这样,只要身体康健,周身无阻,气血通畅,三业清净,乐明无念便是最好看。” 她看着他,心脏在沉缓跳动。 忽然想起宫里的女官时常教习她,女子要柔婉,要端庄,要乖巧懂事,要顺从夫君,孝顺两亲,而宫外的女子也总是在追求女子要细瘦白嫩,要描眉涂黛,纤腰要盈盈一握等等…… 芙姝虽然从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可耳目濡染久了,潜意识还是会被这些教条无声蚕食,她往往也是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某些时候的想法竟然也会被这些教条所束缚! 自小她心底就有个淡淡的执念,引诱着她反叛又出格,她想,那大抵是个与皇宫八字不合的执念,而且,她似乎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很厌烦这些东西了。 所以她既不乖巧懂事,也不柔婉端庄,为世人所厌,为两亲所不喜。 可她这个夫君,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芙姝甩甩头,这个想法不可取,一定是她今日泡池子太久产生了错觉。 远处佛殿里的钟声穿透云雾,直抵人心,此时天色近晚,一日的修习也将结束。 他道:“该起了。” 芙姝才发觉,身上早已不痛了。 …… 此后的几个月,芙姝都在跟着弥空锻体,听说山下的邪祟已经除得差不多了,下山除祟的弟子也回来了,冷清许久的太华山又逐渐热闹起来。 今日太华宗设了接风宴,是专门给下山的弟子设置的,大家都能去,芙姝也接到了妙寂的传音信息,太华山暂时是安全的。 傍晚,芙姝随着弥空来到太华主山,现场果然已经热闹非凡了,每个宗门都有宗服,五颜六色的,看得芙姝眼花缭乱。 而芙姝今日只随意穿了件素色的直领对襟襦裙,身姿清隽如少年,要说最显眼的,便是她头上那条粉红色发带。 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芙姝喜欢,反正她今日只是来见见世面的,打不打扮无所谓。 一白衣女子在她身旁雀跃道:“心惊胆战了几个月,如今终于能吃顿好的咯!” “是啊,咱宗门日日管制,出入特别不方便,想下山吃碗馄饨都要经过大掌门审批!” 弥空皱皱眉,带着芙姝边走边说:“这些人真是不懂师尊的良苦用心,若不苛刻,又如何能维持山中秩序?又如何能迅速结束战斗?” 芙姝不置可否。 她看到不远处的太华山的师姐们正在舞剑,她便甩开絮絮聒聒的弥空,一头扎了进去,舞剑完毕后,又替她们拍手叫好! 见她是生面孔,几个大姐姐纷纷朝芙姝围了过来,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好漂亮的小师妹呀,你是哪个宗门的?以前没见过你呢!” “凌师姐你都吓到人家了!” 芙姝瞬间就被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包围了。 当她自报家门后,一众师姐又向她投来些许同情的目光。 在他们印象中,妙寂虽然长了张美艳的脸,罚起人来却是凌厉又不留情的。 “没事,你日后若是在那和尚堆里待闷了,便来太华宗寻我,我叫凌微!” 芙姝趁机抛出了橄榄枝,甜甜一笑:“谢谢凌微师姐,我,我想学太华宗的剑法!” 凌微眉头一挑,可是她知道芙姝是凡人之躯,这剑法大概率是学不成的,可是她不好弗了芙姝的兴:“好啊,咱们太华宗有许多漂亮的剑法呢,学起来也很容易的!” 漂亮的东西一般都不实用,芙姝知道的,她敛了笑意。 忽然,凌微的面色变得有些僵硬,她客套地朝芙姝笑了笑:“好像是尊者来了呢,咱们先走一步,小芙师妹得空记得来太华山习剑啊!” 芙姝何曾听不出话里的客套,可是她早就习以为常,反正只要凌微最后肯教她习剑就好了。 太华山夜凉如水,满地清辉,晚风拂落一树皎白梨花。 她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佛者面容冷隽,鸦睫微垂,月色清辉落了满身。他旁正站着其他宗的掌门,他似乎也在认真攀谈,没注意到她。 孑然独立的妙寂是高不可攀,无比自持的,如今这样和蔼地同人攀谈,倒是有了几分人气。 她抿抿嘴,欣然转身走向别处。 她走远后,佛者才慢慢将目光转移至她的背影。 宴席很快开始,因为他是策划下山除祟的主力,所以席位特别靠前,跟几个宗门的长辈们一起入座。 掌门们都有自己的夫人,而芙姝却坐在弟子席里,同弥空吃着花生米。 “你应该同师尊坐。” “我不要同他坐,他的席位都没有荤菜。” “……” 第二十二章少年天才 弥空瞅瞅自己面前,不也是一堆素菜么? “可是没人会给师尊下毒。” 芙姝嗤笑一声:“越位高权重的人越危险,你不知道么?若是我表现得和他太亲近,就会被不怀好意之人误会,我这么弱,他们想下手定会先挑我下手,还不如疏离些呢。” 弥空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你先前在宫里也是这样生活的?” “是吧。” 弥空侧目瞧着芙姝,忽然有些恍然大悟。 她虽长得娇俏可爱,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可大雍的皇宫里个个都是人精,更何况是帝后之子? 狼跟狼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小绵羊。 她笑眯眯地往弥空碗里夹菜:“你先吃。” 她抬目望向那个高座上的人,他垂眸时,眼中带着悲悯,如同神佛俯瞰人间。 很快,宴席进行至一半,一个剑修从门外走进,芙姝的传音仙螺就开始滴滴作响了。 “他是谁呢?” “太华宗掌门首席大弟子,荀卿,身负剑骨,是个少年天才。” 可是宴席都快结束了,他还来做什么呢? 芙姝闻到股血腥味,而后又他的袍袖中有淡淡的血迹,他大步上前,拱手对座上的几位太华山元老道:“报告师尊,云梦泽确认已失守。” 他生得很漂亮,齿白唇红,鼻梁高挺,纤长鸦睫下的眸里敛着点清润的光华,泛着些冷意,说起话来温恭不卑,皎厉不亢。 真是个如璞玉般的少年。 “好漂亮。” 她不知不觉就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直至弥空捂住她的嘴时,她才发现自己真能把话夸出口。 少年瞥了她一眼,站着没动。 旁边几个宗门的弟子看着热闹,心里唏嘘。 她可是同尊者成了亲的,怎还这般光明正大地觊觎别人? “弟子还带回了这个,请各位掌门过目。”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个通体漆黑的木盒,呈给座上的长辈。 几位掌门接过,才发现那是一坨粘稠的黑色流质,身上覆盖着暗红色的斑点,仔细一看,竟是未愈合的创口! “云梦泽已被这种物质覆盖,弟子……能力有限,只带了一团回来。” 芙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那团物质,下腹又隐隐作痛。 她咽了口水,方才旖旎的心思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是极深的恐惧,她悄悄躲在弥空身后,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见状,高座上的佛修默默挥落身前的帘子,格挡住众人的视野。 一旁尖嘴猴腮的妙宗掌门指出:“此物凶猛异常,需得有法器镇压,不若镇压在万佛塔下?” 简而言之,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傻。 一个穿着鹤袍的长髯老者挑了挑眉:“我记得太华宗的雷牢也十分坚固可靠,而且比起只起镇压作用的万佛塔,雷牢还能削弱邪祟的实力,说不定还能研究出什么东西呢?” 太华宗掌门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冷汗直流:“……雷牢……雷牢也不是不可……呃,尊者以为呢?” 美艳佛修点点头:“若想研究此物,雷牢确实更合适。” 他面容温煦得如三月春风,看着荀卿道:“荀卿,你辛苦了,先去同弟子们用膳吧。” 少年低低应是,慢步走到太华宗弟子的席位。 少女们眉眼带春,悄悄瞧着这位迟来的剑修。 待他走过芙姝身边时,芙姝只听到他一声轻嗤:“胆小如鼠。” 芙姝心中翻了个白眼,瞧他那嚣张模样,鼻孔都快朝天了! 为了壮胆,也为了搏回几分面子,她要了两壶薄酒,果然瞧见座上那人劈来一道犀利目光。 芙姝才不管呢,她打开酒壶,咕嘟咕嘟地豪饮。 一旁的凌微见状,朝芙姝竖起大拇指:“这位新来的小师妹……当真女中豪杰!” 荀卿着眼望去,她手中执着酒壶,晶莹的酒液顺着殷红唇角蜿蜒而下,睫羽轻颤,柳眉微蹙,似乎不太胜酒力。 事实证明,芙姝确实不胜酒力。 她咚地放下酒壶,打了个酒嗝,软趴趴地靠在弥空身上捏他的脸,弥空一脸生无可恋,看得荀卿蹙起了眉,坐远了些。 少女点漆般的眸里盛着几滴泪珠,她朝他露出个甜甜的笑,眉眼上翘,携着几分娇俏的艳色,随后,她状似随意地扯了扯外衣,露出莹润的肩,还有颈间一片雪白…… 最后,她笑眯眯地朝他勾了勾手指,少年黑了脸。 竟是这般放荡…… 席间一片吵闹,芙姝耳边嗡嗡嗡嗡的,吵得脑袋生疼。 “这里好吵……不好玩……我要回家了……” 闻言,少年微微侧目。 只听得芙姝长袖一挥,霸气道:“小青,备马,起驾回宫!”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场各位皆是修道之人,耳力非凡,听得这一句话,纷纷哈哈大笑。 几位掌门瞧着妙寂一脸淡漠,手里紧紧攥着那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尊者同那位姑娘,关系有些疏离呀。 芙姝喊着喊着,喉咙里忽然闷闷地发疼。 她其实没有几分醉,她很清醒,她很清醒地知道,再也没有人会为她备马,起驾回宫了。 她收敛了生息,默默坐在自己的席位里,泪珠止不住地一颗颗滴落在桌上,洇作一团。 旁边传来几声轻笑,芙姝恶狠狠地睨他一眼:“笑什么笑,你真是讨厌。” 荀卿一愣,似乎没料到芙姝性情这般耿直。 他是少年天才,自小尊师重道,勤奋刻苦,又恪守道义,是太华宗升起的冉冉新星,即便他知道会有人眼红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这般直白地表示对自己的厌恶。 少女柔软的眼睫湿润,脸上透着几分微粉,如出水芙蓉,说出那番伤人话语时,竟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合时宜。 他垂眸,给她递了个帕子,咬着牙道:“你别哭了。” 芙姝沉默几许,没接帕子,而是直接顺手将他的袖子一扯,把少年整个人扯到自己面前,直接用他的袖子抹眼泪! 少年的心重重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耳尖渐渐染上几分绯红。 第二十三章太清阁 太华宗掌门猝不及防见到这一幕,刚咽下的茶水差些没喷出来,煞白着面色瞧着妙寂:“呵呵……都是少年人……少年心性……” 长髯老者也帮着圆场:“嗯嗯,少年人爱玩闹也是正常的……” 谁人不知妙寂平日里极其注重规矩行事,若是弟子们失礼,罚站几日便好了,可这回或许没那么简单了。 他虽然是个佛修,但归根究底也是个男人,伴侣在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觊觎别的男子这种事,说什么也有些…… 一旁的“尊者,听说您夫人还未加入宗门?” “是。” 说到宗门,佛修瞧着席间正与剑修嬉闹的芙姝,心底冷沉。 她天生仙骨,灵根又极其柔软脆弱,不适合修习攻击类术法。 净空佛门的岐黄之术过于阳刚,于她而言也不合适,锻体也是为了锻炼灵根的韧性。 若是能找到合适她修习的路子,日后修行也不会过于艰苦。 “芙姝。”他淡淡唤了声。 少女背影一愣,放开荀卿,回眸望向那道帘后的身影。 猝不及防被人点了全名,换谁心都得发慌,她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衣冠,一副先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何事?” “除了金刚身法,你可还有想学的东西?” 此话一出,全场女修哗然。 金刚身法? 这人间来的柔弱女子竟然在跟尊者修习金刚身法? 听说这金刚身法不是佛道之人也可以选习,每年新入太华山的弟子们都有一次机会可以选习其他宗门的心法或者身法。 金刚身法就是其一,可是因为妙寂手段过于狠厉,导致根本没弟子愿意选习他的身法课。 曾有几位太华宗的弟子头铁,选了他的身法课,第二日是从太华山下爬回宗门的! 芙姝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 一时间众人对芙姝又有了新的认知。 芙姝眨眨眼,没答话。 妙宗掌门率先抛出橄榄枝:“我见姑娘身姿轻盈如燕,不如来我们妙宗学暗器吧?呃……咱们家暗器可漂亮!”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不如来咱们蕴玉书院,诗情画意,以诗入道!” 妙宗掌门顿时不乐意了:“切,你那破掉书袋的,下山除邪祟时可是¥%……amp;*” 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后,芙姝想说她想到太华山学剑,可是她看向太华宗掌门,他并没有表示出丁点欢迎的意味。 方才听说太华宗人人资质过人,弟子各个顶尖,或许是因为她是肉体凡胎,人家看不上呢。 “呃,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来咱们太清阁呢?”一道朗润的男声传入芙姝耳中。 太清阁今日只排了个大弟子过来,掌门外出支援受了伤,如今还卧病在床。 那弟子一身白衣,气势比其他宗门都要弱一截。 他不是单纯讨好妙寂才站出来跟其他门派抢人的,他目力极好,能看出芙姝的灵根,他总觉得芙姝非常合眼缘,意外地令人想亲近。、 或许,赌一赌,太清阁又能重回往日巅峰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弥空也是如此。 芙姝见状,连忙悄声问他,他才支支吾吾吐出点太清阁的情报。 太清跟太华,虽说创始人是亲兄弟关系,可如今的实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清阁创始之人是医仙玄清,可玄清几百年前便已经陨落了,此后的太清阁就像被诅咒了一般,接连几个掌门都在山下济世救人时死于非命,如今的太清阁愈发式微,还不如人间皇宫里的的御医强呢! 弥空见她犹豫,开口询问她的想法。 芙姝对着手指嘀嘀咕咕:“可是我想学太华宗的碧水流云剑。” 她的声音很小,可是身后的荀卿还是听见了。 他嗤笑:“你灵根那么弱,根本不适合学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芙姝嘴角微抽:“你的嘴是吃过屎么,这么臭?” 少年脸色白了又青:“你!” 芙姝扭头不理他。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她巡视一圈,妙宗眼里满是讨好,蕴玉书院的话,她不喜欢诗词歌赋,往日里京中贵女送过来给她过目的东西,光诗就有几百封,看着都眼晕。 只有…… 她看向太清阁的那位大弟子,他长相周正,身量修长,微弯的眸中倒映着琉璃般清澈的光。 她方才那么放纵,那弟子看她的眼里也没有丝毫轻薄之意,诚恳得很。 过多了尔虞我诈的生活,芙姝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这样清澈无暇的目光了。 只见她张张嘴,殿内众人纷纷屏气凝神。 “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我选太清阁!”少女清脆的声音如铮铮珠玉,一颗颗滚落在大殿上,叮铃作响。 她听见有人说她不识相,也有人叹气惋惜,说她这辈子与仙路无缘,还有人唏嘘…… 太清阁的大弟子先是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又露出个大大的苦笑,眼里蕴了几滴泪。 她看向帘后那人,白纱朦胧下,他仍然端坐于其上,面容冷淡如霜。 她听见他说:“甚好。” 芙姝抿了抿唇,走向太清阁的那位弟子席前。 太清阁的几位医修也是不可置信,没想到,他们能从一众高门大派中抢到人! 这样一来,他们太清阁也算是跟尊者有些关系了,日后在太华山中行事,总归不会再抬不起头或再被人刁难。 这太清阁的大弟子名叫谢然,是个温良有礼的人,芙姝与他交谈了几句,大概知道了门派上下是个什么情况。 谢然至今还非常意外,他方才见识过芙姝的浪荡,可如今同她实际交谈了几句,才发现芙姝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放纵了些,只要不在明面上与人交合,太华山对这种事情还是很包容的。 听大家说她是人间来的帝姬,但其实没什么架子,说话也很亲切,如今一见,完完全全是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嘛! 半月后,芙姝早上练完金刚身法就会溜去太清阁学习医术。 太清阁很穷,势力很小,甚至没有自己的主山,坐落太华山的背面,与太华宗仅有一山之隔。 不过他们有一大片药田,每天都要弟子们精心养护。 *** 想写正统修仙的路子,可能节奏会有点慢orz 第二十四章皆大欢喜 不过他们有一大片药田,每天都要弟子们精心养护。 那片田光秃秃的,都没有什么庄稼。 谢然道:“这块灵田是祖师爷留下来最后的东西了,可是……” “可是种不出东西,是吧?”芙姝捧起一点土,放在手掌心仔细观察。 青年医修点点头,遗憾地说:“或许是我们仙缘浅薄,种不起这块田。” “不,我们可以的。”芙姝执起他的手,一张俏脸上满是斗志。 他只当芙姝说的是客气话,笑着点头,而后转移了话题:“前几日门派发下的弟子手册,芙姝师妹可读完了?” 芙姝嘴角一抽,那一本本比脸厚的典籍,也叫弟子手册? 她头页的编者感言还没看完呢! “呃,快了……” 大雍帝姬还有一个必备功课,就是学习如何在人心慌乱时稳定军心。 谢然看出她的龃龉,也不点破,顺势转移了话题:“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请教我,只可惜掌门在闭关,若是她出关,一定会亲自替你授业解惑的,她教授的功课,最易懂了!” 芙姝又问了几个关于掌门的消息,听着谢然的描述,感觉是位很和蔼的老奶奶。 傍晚,她背上小书包,正准备乘阁里的仙鹤回净空山,可远处几位太华宗的女剑修又在练剑了。 那身姿绰约!那剑气如虹!芙姝又看得呆住了,这个脚步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挪了过去,一点都不听使唤。 她一路小跑过去,跟凌微师姐打招呼:“师姐好!” 凌微眉眼一扬,只见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窄袖袍,头上配着一小顶医师帽,瞧上去还真有模有样的呢! “师姐们又在探究什么剑法呢?” “碧波寒潭剑。” “好漂亮的剑法!” 凌微笑了,揉揉她的头发:“师妹夸什么都爱夸漂亮呢!” “对了,你今日课业可完了?急着回去吗?” 芙姝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你随我们练练剑罢?我上回说了要教你呢!” 一旁的同门剑修见了,连忙夸赞凌微:“凌微师姐真是人美心善!” “好啊。”芙姝腼腆地笑笑。 “先引气入体,然后再将气凝聚于指尖,然后是剑柄、剑身、最后再到剑尖……” 芙姝提起一柄剑,跟着照猫画虎,可是她引出来的气息很弱小,根本凝不到指尖就散了。练了半日,手指酸麻得不行,早上才锻完体的四肢也隐隐作痛。 一旁的师姐小声地讨论:“这剑法是太华宗最简单的入门剑法了,寻常弟子至多看三遍就会了的……” 可是芙姝跟着使了十遍,百遍,气是聚起来了,可挥剑的时候却做不到轻巧自然,不是扭了手腕就是扭了手筋…… 几位师姐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凌微脸上的笑容也是肉眼可见的僵硬。 到最后,她只能拍拍芙姝的肩膀,安慰道:“没,没事,你别听他们胡说,咱们慢慢学,不着急!” 她沉吟几息,决定教芙姝另外几招江湖剑法。 所谓江湖剑法,就是天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习得的普通剑招,哄骗凡人还可以,放到修真界,便是不入流到甚至称不上是剑法。 “我这里还有几招不用引气的剑法,你要不要学?” 芙姝依旧点点头。 她欢欢欣欣地学,凌微也欢欢欣欣地教,几人皆大欢喜。 夕阳西下,几位师姐敷衍地陪她练完便走了,芙姝还在咬着牙练习。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少年目睹了个彻底,待那几位女修走后,他抽出佩剑,随手甩了过去。 剑与剑铮铮相击,芙姝手都被震麻了,赶紧把剑丢开。 “别练了。”面容白皙的少年从树上跳下,倚靠在树干上,身量修长,马尾高束,那双桃花眸里似乎蕴着一砚寒墨。 “你作何耽误我练剑?” “你跟剑道相冲,别练了。” “谁说的?” “我说的。” “你说的不作数。”说罢,芙姝作势就要捡起那柄剑。 少年幽幽凝着她:“不入流的剑法,他们把你当三岁小孩哄呢。” 芙姝沉默了许久,抿抿唇:“……那也是剑法。” 少年见她没生气,自己心下却更加闷堵了,还有一股酸胀的痛意滋生,这女子还真是令人无法忽视地讨厌。 从来没人能让他这样不爽快过。 他索性一把抓过她的剑,眸里闪着细碎的寒星:“你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剑法。” 少年乌发翻飞,如绸缎般的头发垂在脸颊边,更显得他眉眼明艳如桃花,潋滟着一池春光。 他的剑意凛然,剑招势如破竹,又似莲光出匣,如玉般流畅的剑锋似乎能将天边的流云都截下来。 见少女看得入神,他眉目微展,将剑锋对准了她头上的帽子。 芙姝吓得小脸一白,赶紧抱着帽子蹲下,最后那剑锋只刺入了一树落花之中。 衣袂翻飞,带来少年身上清爽凛冽的气息。 芙姝抬目一望,少年正吹走剑上的落花,他幽幽嘲道:“还说不是胆小如鼠。” “这是我的新帽子,你弄坏了可要赔给我!” 少年将她拉起,只见少女幽怨地瞪着他,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 对其他人就和颜悦色笑脸相迎,对他就只摆着张臭脸,真是好生令人厌恶的女子! “把你的剑捡起来。”他说。 “你让我捡我就捡,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芙姝见他话语中没什么恶意,话锋一转,将剑捡了起来,“哎,可惜了,面子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她头上,有些凉。 “引气。”他执起她握手的剑,在碰到那片皮肤时,心底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也开始引气,如霜雪般冷冽的气息将她包围。 少年的胸膛轻贴上她的脊背,嘴唇搁在她的额发上边,微微垂目就能碰到她柔软的耳朵。 两股气息缓慢交融,他似乎在引导着她的气息? 芙姝不懂,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在与她气息交融那一刻,荀卿微微一愣,他的剑意冷而尖锐,而她的却很温暖,融融的光芒虽然微小,却如绸缎般柔软坚韧,令人安心。 渐渐的,体内躁动的血液被这股气息缓慢抚平…… 好像做了噩梦汗湿脊背后,有人轻轻拍着他,在耳边轻唤着安睡的歌谣。 好温暖。 荀卿有点出神。 不知觉间,二人练剑练到了很晚。 芙姝累得瘫坐在草地上,剑被搁置在一旁,少年盘腿坐着,似乎在休养生息。 “有人爱护你,你为何还要拼命学剑?”他不懂,她有了尊者庇佑,吃穿不愁,后半生的仙途也一定顺遂无忧,按理说,她不用这么努力的。 芙姝神情淡淡,听到爱护两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默默念了句佛偈,手上的菩提子微微嗡鸣,手边瞬间多了一壶酒,她毫不客气地打开,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见女孩不理自己,骄傲的剑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喂,我在问你。” 太华山很高,晚上有点凉,芙姝手上凝了团暖光,自己抱着取暖,脸上泛着莹白的光泽,还有……淡淡的泪意? 少年即刻变得无措起来,不知怎么惹了她。 酒一口一口喝着,芙姝看着那美丽的月亮,缓慢开口道:“他爱护我,但是从来不会问我喜欢不喜欢,不会问我想不想要,更不会问我能不能接受,他只是需要一个软弱好拿捏的冤大头,陪他得证大道罢了。” “可既然来都来了,我就要熬,熬到他坐化,然后在修真界独自美丽,可是修真界太危险了,整日打打杀杀,所以我要学很厉害的剑法保护自己,我不想成为下一个鸿馐宗的大师姐。” “可那日,你选了太清阁。” “因为只有太清阁肯将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待,只有他们尊重我。” 修真界没有人尊重她,没有人肯认真教她,就连凌微师姐也只是为了博得一个良善的好名声,才会施舍她一些不入流的剑法。 血淋淋的事实被少女一语道破,摆在明面上,少年静静地听完,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喉结滚动几下,轻轻拉住她的袖子。 “日后你别跟他们学剑,我教你。” 芙姝清明的目光审视着他,半晌又嗤笑一声,靠在树干上阖起眸,再不发一言。 荀卿抿抿唇,也靠在树干上,借着月光仔细描摹少女的眉目,四周极静,一阵浅浅的困意袭来,他也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美艳佛者才踏着月色,姗姗来迟。 第二十五章被揍了 两个少年头靠在一起,睡在茂密的梧桐树下,呼吸沉稳绵长,像两只相互依偎的小兽。 发现有人来,荀卿几乎是立刻便醒了,他赶紧站起身,抬手准备行礼:“拜……” 佛修却微伸出手,示意少年不必开口。 他走近芙姝,手掌搭上她的肩轻拍了几声:“回去再睡。” “我不练了,太累了。”芙姝半阖着眸子摇摇头,伸手别开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雪腮染上些粉意,显得乖巧可爱。 妙寂眼里带着些无奈,芙姝平日里活泼跳脱得紧,又爱作弄人,也只有睡着了才安分些。 荀卿站在一旁,暗暗观察着两人,他们之间的氛围根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师徒,而她也对妙寂无意。 荀卿默默攥紧了手袖,素日里尊师重道的剑修心底悄悄滋生出一个私念。 那他是不是就能…… 不行……不行! 妙寂是他最敬爱的长辈,他作为晚辈,怎么可能去觊觎长辈的爱人? 实在是太荒唐了! 他用手指狠狠掐进手心,尖锐的疼痛为他带来几分清醒。 这边芙姝还以为要起床练功,迷迷糊糊地不断推脱,见推脱了半日都没用,她不耐烦地搂上身前人的脖颈,驾轻就熟地撒娇呓语,说出来的话令人面红耳赤。 佛修带着凉意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在荀卿身上。 少年呼吸一紧,喉头狠狠滚动一下,急促道:“晚辈什么也没听见,晚辈先行告退!” 第二日,芙姝惊奇地发现,但凡是自己开口说出来的,稍微带点孟浪之意的粗俗语都变成了鸟语! 岂有此理! 一个人的人生缺少了骚话,那还算个叽的人生! 芙姝:“……” 她就偏不信这个邪! 于是净空山一大早就被芙姝震天撼地的鸟语花香所覆盖。 她一把按住弥空,疯狂地一顿输出:“我叽你个叽叽!快把我变回来!” 弥空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没用的,你日后最好还是小心说话,不然你十五日后真的会变成一只鸟,还会长出翅膀跟尖尖的喙!” 芙姝想象了下自己变成一只鸟的傻卵模样,随即止住了话头。 她凶狠地左顾右盼好几圈,可都没有看到主谋的身影。 太可恶了! 寻人未果,她只好一边练功,一边咬牙切齿地盘算着见到人要怎么报复回来。 练完金刚身法,她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太清阁,逮住谢然要找书。 “嗯?师妹想要什么书?” 芙姝阴恻恻地握紧了拳头:“制毒的有没有,要那种解不掉的,让人疼得辗转反侧翻天覆地肠穿肚烂的!” 谢然听罢,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后在芙姝殷切的目光中开始认真地思考。 而后,他认真地摇摇头:“没有,咱们太清阁是治病救人之所,不做那种缺德的事情。” 芙姝:“……” 怎么觉得这人在戳她的肺管? 她委屈地看了半日晦涩难懂的医书,然后跟谢然蹲在太华山的小树林中认了几种药草。 谢然教得认真,她也不能分心,亲自尝了十几种药草,酸甜苦辣尝了个遍,有的药草会让人浑身发热,她就浇自己冷水,有的又让人发痒,她的手臂大腿被自己挠的都是红痕。 谢然咽了口唾沫,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自己折磨得浑身狼狈,太狠了! “呃……师妹,其实也没必要每一种都亲自尝试一遍的,只要记住药效就行了。” 芙姝压根不听,拿起一株草药就往嘴里送:“我就是记不住,才要亲身试验的!” 谢然对她的敬业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而后又不禁想到,若是太清阁的弟子们都这么努力,太清阁何尝出不了人才? 更何况芙姝还是人间娇生惯养的帝姬,她都这般努力,那他们再不努力些,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熊熊的斗志在心中燃起,振兴门派,舍我其谁! …… 傍晚的山头上,那几位女剑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板着张臭脸的荀卿。 芙姝顶着一身的泥水,胳膊上脖子上脸上都是红肿的抓痕,活像被野外的大型妖兽凌虐毒打了一天,哪还有个清贵的帝姬样? 见她这么狼狈,荀卿心下乐得畅快,本来想要开口狠狠吐槽一番,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怎么搞的?” 芙姝打量了下自己,确实脏得不忍直视,可是她入门晚,又无天赋,要比他们更加努力,不然她根本追不上他们。 再加上今日练功特别辛苦,又不能说脏话,妙寂还一整日都找不到人,她早就憋了一日了!! 芙姝抽出腰中配剑直指他的鼻尖,那是太华宗师姐们不要的剑:“别废话,练剑!” “你!”荀卿急道。 瞧瞧这理直气壮毫无感激的语气,亏他方才才开口关心她,还想给她念个净身咒! 少年剑修攥起拳头,退后了一步:“太脏了,你莫要靠近我!” 芙姝愣在原地,真是世风日下,她原来也有被嫌弃脏的一天。 不过…… 敢嫌弃她脏是吧?哼哼! 她幽幽地凝视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扁着嘴巴呜咽一声,满脸委屈的模样。 剑修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一窒,又赶紧走上前:“你别,别哭啊,到时候被人看见都以为是我欺负你!” 就是现在! 芙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脸上糊了一手的泥! 少年剑修睁大了眼,压根没反应过来! 而后,芙姝又华丽丽地照着荀卿那光风霁月的俊脸来了一拳。 她这几日锻体,拳头都结实不少,正好试验一下实力! 此时,正好路过几位太华宗的剑修,纷纷惊恐地睁大了眼。 “!!” 他们看见了什么? 荀卿被揍了! 他们太华山第一剑修!竟然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刚入门的医修小师妹给揍了!! 见到这爆炸性的一幕,大家纷纷拿起传音仙螺咔咔一顿留影并配文: 【传下去,荀卿大师兄被女子揍了!】 【传下去,荀卿大师兄被太清宗的小师妹扇了十个耳光,并大骂其负心汉!】 【惊爆!昔日痴男怨女为何拳脚相向?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戳我看现场直击报道!】 荀卿忍无可忍地抽出剑柄,握剑的手都用力到颤抖,一抬头,却发现芙姝早就乘着仙鹤跑远了。 “芙、姝!”他恶狠狠地从嘴间蹦出这两个字眼,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今日! 他这辈子!再教芙姝练剑!他!就是狗! 第二十六章略懂一二 少年剑修做了个噩梦。 他发现自己身量忽然矮了一大截,而且梦里依稀还有个女子娇俏地笑着拿狗尾巴草逗他:“小狗怎么叫?” 而他…… 真的变成了狗。 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女子,嘴巴里只能发出汪汪汪的屈辱叫声。 而那道女声毫无意外地逗了他一晚上! 太吓人了。 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手中的剑柄微微发嗡鸣,他斜眼看去,用被子把剑盖上。 他造诣极高,已经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而剑嗡鸣也恰恰代表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先前从来不做梦。 …… 这厢,芙姝正在屋外被妙寂罚站。 “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有能耐?” “那是你先前都没仔细观察过我……” 妙寂眉眼沉而冷,看得芙姝脊背发凉。 芙姝才洗漱过,还穿着入睡的中衣就被抓出来问罪了,她双手绞着衣角,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 妙寂细细打量她一番,见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抓痕,想起今日谢然同他汇报时也夸她修炼认真,心下又生了些恻隐。 他张了张口,淡淡道:“明日随我去同人家道歉。” “凭什么,明明是他先嫌我脏!他怎么可以嫌我脏?” “在太华山,你不是帝姬,而是弟子,是弟子便要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身心洁净,荀卿说得是过于直接,可是你也不能直接将人揍了。” 芙姝听着听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外头不知哪座山的仙人又开始渡劫,雷声轰隆不断,紫色的闪电骇人可怖。 “不许哭。” 芙姝噎了一下,脸色一白:“我不陪你在这里呆着了,我要回去睡觉。” “谁告诉你可以睡觉?” “我如今连睡觉的权利都要被你剥夺了么?” 妙寂无视她的夹枪带棒,身形微动,眨眼间便来到她面前,遮挡住了可怖的紫电。 “手伸出来。”他道。 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带着些侵略性。 若说荀卿的气息是凛冽清爽的山风,那妙寂便是温沉厚重的檀木,有时候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芙姝呼吸一窒,伸出手掌,认命般闭上眼睛。 臆想中的戒尺没有到来,手上一重,却是多了瓶药。 她眼睫闪动,抬眼去看他。 洁白坚硬的下颌微动,喉间发出温润沉缓的嗓音:“太清阁的课业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可是大师兄说净空佛门虽然也擅医,但同太清阁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路子,你怎么能教?” “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太清阁修习过一段时间,算是略懂一二。” 芙姝唇齿嗫嚅了几下,心底忽然有些痒。 她试探性地托起妙寂的手,见他没有抽回,又将药放在他的手掌心,而后嫣然一笑道:“那我想要夫君帮我擦药,正好我有几道问题要请教夫君。” 少女眉眼狡黠,柔嫩的手带着如水的凉意,声音幽媚,无声地撩拨着男人死寂的心底。 她拉着男人入了房间,前脚才踏入门槛,后脚这屋内的门窗就无风自动地关上了。 芙姝没说话,嘴角勾着几分嘲意,拿起床头柜的医书便“柔若无骨”地靠在了男人坚实滚烫的身躯上,一气呵成。 第二十七章滂沱大雨 妙寂对她的熟练视若无睹,这让芙姝感觉很不对。 她总觉得这人的性子比先前初见时更轻淡了,轻淡得不像个活人。 她靠上那处胸膛,他的心跳沉缓却又令人不安。 她轻轻开口道:“凡欲疗病,先察其源,先候其机。五脏未虚,六腑未竭,血脉未乱,精神未散,服药必效。若病已成,可得半愈,病势已过,命将难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病早些治。” “那妙寂,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为何问我?” 芙姝微微侧过身,捏住他的脸颊往上扯了扯:“你都不会笑,这算不算是病呢?” 说完,她有样学样地晃着头,老神在在道:“方才有位圣人同我说道,有病早些治。” 妙寂眉心微蹙,扯下她的手,那探究目光轻轻落在她的面庞上,轻淡得如盛着碗雪。 对上那双绀青色的眼,芙姝总有一种自己要被卷进去的错觉。 她喃喃道:“你这么严肃,怪不得大家不敢上你的身法课。” 佛者眉心皱得更深了,眼里透着些思虑,他想,应该是无念雷劫的影响。 片刻过后,他面部僵硬地微抽搐几下,唇角扯出抹极淡极淡的笑。 芙姝不满意,想挠他的痒痒肉,就算手腕被擎制住了她也不怕,她还有十个灵活的手指! 她双眼轻轻眯起一个狐狸般的笑容,手指隔着轻薄的僧衣不断挠过他的下肋骨。 可挠来挠去,妙寂非但不笑,嘴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线,大手一挥,捆了她的双手绑在木椅上,漠道:“既然这般有力气,那便随我背书。” 最后的结果便是——她在佛者的威压之下,被按头背了整夜的书!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芙姝崩溃地趴在桌子上大哭:“记不住,我真的记不住了呜呜呜!” “刻!”佛者又丢给她一块木牌,那厉声正色,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模样。 芙姝烦躁地挠挠头发,对着他破口大骂:“我%……amp;*(——” 可是很快,她又呆呆地止住了自己的声音。 好可恶!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鸟语! 片刻过后,只见妙寂面含微怒横眉冷竖,那刚正不阿的声音铿锵有力地砸在耳边,振聋发聩:“莫要整日淫词浪语,色欲熏心!” 紧接着,室内顿时佛光普照,佛者艳丽的眉目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芙姝像被钟铎敲了一记,脑中嗡鸣不已,眼前泛起无数花来。 听见了听见了,她两只眼睛都听见了! 门外刚想敲门的弥空被震了一下,赶紧后退数十步,恭恭敬敬道:“尊者,有太华宗之人来报,雷牢的那团‘不可说’今早自行消散了。” 芙姝顿时容光焕发地看向妙寂,可佛者只冷冷地瞧她一眼,自行推开了门。 踏出门槛,他并未回头,只顿首道:“今明两日太华山公休,不必修习,好好休息。” 紧接着,他的身影与声音一同消散在风中,再无踪影。 既然是公休,芙姝理所当然地滚到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梦中的世界一片苍茫,下着滂沱大雨。 她依稀瞧见有个孤寂的人影立于天地间,几息间便能引动无数雷电火光尽数劈落,每一道,都精准地劈在他身上,那肩膀上、脊背上的肉都烂掉了,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无比刺眼。 发现有人来,他回过身,眸子紧紧攫住她,那双绀青色的眼里似乎含着汹涌的暗涛,其中还藏着数不清的,极其陌生的愧疚、亏欠、贪念、爱欲……都尽数被那一团团雷火燃烧殆尽,最终化为一片空茫。 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人呢? 芙姝呆呆地坐在那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不知坐了多久,她的手里多出了把油纸伞,她愣愣地跑过去,伸手替他挡住冰冷冷的雨。 第二十八章吞吃(微h) 冰冷的雨顺着男人的下颌滴落,他跪坐在那里,芙姝就静静蹲在一边给他撑伞。 “真可怜……” “我在太清阁新学了些疗愈术,正好给你试验一下,你要是好了,可要记得报答我。” 轰隆—— 芙姝小脸一白,缓缓往头顶望去,一道闪电即将劈下。 要被烧焦了,她想。 男人沉默地将她推开,芙姝没蹲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泥水溅湿了衣裳。 “……不识好歹的东西。”她板起脸,佯装愤怒地骂了男人一句。 芙姝总是爱给人下马威,可是她这样说着,手上又凝起一团柔柔的白光,那白光顺着雨丝一点点地包围至二人全身。 轰隆隆—— 九天雷动,雷神似乎被激怒了似的,雷云波涛翻涌,隐有雷霆万钧之势,雨也愈下愈大,伞也烂掉了,雨丝飘飞,芙姝几乎要睁不开眼。 伤痕累累的佛修抬头看了看天,似乎这副残破的身躯会被即将降下的闪电劈得消散在这场无尽的雨中。 “……” 他将芙姝推开,又贴回来,推开,又贴回来…… 由此往复,他嘴唇蠕动几下,将执着的女孩揽入怀中。 “哎……” 电光火石间,芙姝感觉被揽入一个潮湿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她眨眨眼,颤抖着双手抚上背上白骨森森的创口,白光神奇地将雨丝隔离开,那伤口正极其缓慢地愈合,新肉生长在烂肉之上,痒意深入骨髓,男人身体也跟着轻轻颤动。 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女孩的后脑勺,一边手指碾压摩挲着她的唇,芙姝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情欲的意味,嘴唇兴奋地颤抖着。 她目光如水,眼尾洇着情欲的暗红,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吻了上去。 气息交融,鼻息间萦绕着男人发间浓郁的檀莲香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侵吞,狂风暴雨般的亲吻掠夺了彼此的呼吸,男人气息有些乱,喉管里涌上一股血腥气, 充盈在唇齿之间。 她一愣,伸出舌尖细细携卷吸吮着他口腔内铁锈味的血,那血被她悉数接纳,顺着舌根慢慢流入她的喉管,灼烫着她的五脏六腑,酥麻的触感伴随着粘腻的水声,使她不禁想要更多…… 佛修难以自制地紧紧拥着她,唇齿碾压辗转,芙姝被亲得头晕目眩,忽然感觉到男人亲吻自己的唇舌中还伴随着强烈的食欲…… 怎么会有食欲? 芙姝艰难地睁开眼,赫然发现佛修艳丽的面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已然化为忿怒相的六臂神佛正在与自己交媾。 她颤抖地想与他分开,可是舌头被他紧紧勾缠住,在炽热的口腔里,舌头像被嚼着…… 他的手也正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那处正好是心脏的位置,他似乎要将她的心也抠挖出来吃掉。 那大手如铁钳一般慢慢绞紧她的脖颈,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她想要伸出手制止,可缺氧使她瘫软无力,浑身的肌肤变成艳丽的薄粉。 她动了动腿,左边大腿处好像被冰冷的器物硌着,泛着彻骨的寒意。 这是……师姐送给她的剑! 神佛青黑的面庞变得愈发狰狞恐怖,嗔目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望着她像望着死物。 这人不仅想吃了她……还想杀了她…… 她就要死了,怎么办…… 少女眼角落下炽烫的泪,滴落在他的臂钏上,残暴的佛怔了一瞬。 钳住脖子的手松开了。 就是现在! 她哆哆嗦嗦地抽出那把精铁剑,只听轰隆一声,天上劈下一道雷,芙姝吓得脸色煞白,几乎握不住剑柄。 男人见她走神,强硬地掰过她的下颌,面上的獠牙刺破了她的嘴唇,沾满了津液长舌一点一点吞吃着她丰润的唇。 他钳住她左手握剑的手腕,只听轻巧地咔擦一声,腕骨便无力地脱臼了,精铁剑当啷掉落在手旁,瞬间被雨水冲刷走。 一阵深入灵魂的剧痛袭来,芙姝咬咬牙,又改而抽出一只发钗,闭上眼,用尽力气扎进他的胸口! 尖刺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男人猛地松开她,芙姝跌跌撞撞地爬开,天地间一片空茫,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身后的佛者站起来,那身形遮天蔽日,芙姝觉得自己就像个即将被踩扁的蝼蚁。 呜呜呜她回去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好色了…… 第二十九章雷牢破 闪电噼里啪啦地尽数降落在身旁,芙姝崩溃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 “芙姝?芙姝!” 芙姝猛地睁开眼,手还保持着乱挥的状态。 貌美的佛者近在咫尺,她侧躺在榻上,枕头上全是泪迹。 “抱歉,是……贫僧的心魔。” “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我睡了多久?”她转过头,看着昏暗的天空。 “二天一夜。” “雷牢破了,扶玉崖受到了波及,战斗结束后我来看你,没想到还是被不可说的煞气影响,生了心魔。” 芙姝愣愣地起身,看着远方依旧电闪雷鸣的太华宗。 “什么意思,雷牢为什么会……” 她打开传音仙螺,几段可怖的影像重现着太华山的惨状。 遮天蔽日的触手,携卷起空中的弟子,弟子们几乎是瞬间被压撵成道道血雾…… 像烟花似的炸开,最后消散在空中。 许多掌门都出来抗击,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妙寂。 他一身昙色僧衣翻飞,猎猎作响,背后凝起一股巨大的掌风,轰然劈开一条触手,双手合十,道道法轮控制住两三条触手,瞬间绞紧,刹那间,触手便化作一团乌黑腥臭的血水,融化滴落在地。 触手无穷无尽,他的力量似乎也是无穷尽的。 那怪物有八个面,其中一面能清晰地看到那团黑色的物质上生着许多带着粘液的眼,还有一面密密麻麻镶嵌着许许多多个太华山弟子的脸,看得芙姝愈发毛骨悚然。 这让人怎么下得去手…… 那眼珠子诡异地转动,杂乱没有规则,旁的几只触手卷起一团弟子便往眼睛里送,到了眼眶边缘,眼睛悉数裂开变成了尖牙,将弟子们的身躯撕裂成两半。 身后又传来佛修的声音:“今次,太华山一共损失五百名弟子。” “那,那团怪物呢?” “已被压制在万佛塔下。” 芙姝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她眨眨眼,蓦然想起一件事:“不好,祖师爷的药田!” 她抓起墙上的剑,背起小药箱,正出门时,只听得身后那人喊住了她:“芙姝。” 她转过身,佛者站在屋内,严静肃穆地望着她。 “我与你同去。” …… 眨眼间,芙姝来到了被劈得一片焦黑的太华主山。 许多弟子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太清阁的医修忙得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给伤者上药。 除此之外,还有净空山的许多医僧,盘腿坐在重伤的弟子身后,为他们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 谢然满脸都是血,已然分不清是谁的,见芙姝来了,他的脸上先是一喜:“小师妹!” 芙姝绽起一个太阳花般的笑,朝他招招手。 少年想继续跟她说话,忽然发现自己脸上的血又没擦,手忙脚乱地去擦脸。 他眉头微皱,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让师妹见笑了。” “不必再说了,还有哪里我可以帮得上忙吗,我会包扎,还有前几天的愈疗术……” 说到这里,她话音便小了许多。 芙姝心有余悸地瞥了瞥身旁的佛修,一路小跑来到谢然身旁。 第三十章不幸 妙寂在太华山地位崇高,许多弟子即便负伤也要站起来同他作揖,那目光里满是敬仰,见她是同妙寂一起来的,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里亦多了份友善。 以前她是整个大雍除了帝后以外最尊贵的主子,若她不伪装身份,到了外头,平民是不能直接面见她的,只能先磕头叩拜,然后静静等着她离去。 如今这种目光却让她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感,好像自己变成了个附属物。 芙姝很不习惯。 不过很快,这点胡思乱想也随着几位弟子惨痛的哀嚎烟消云散。 谢然同她说了现场的状况,弟子们伤的最多的部位就是腿,所以暂时不能抬动,只能在原地进行治疗。 有的弟子腿部已经坏死了,肉烂到外面,腥臭发黑的浓水就顺着腿根流下来。 这使她忽然想到先年地动,成百上千个重伤的灾民躺在京郊的某间破庙里,一条条白布盖着,横七竖八地动作起来,跟蠕动的蛆没什么分别。 世上人命轻贱如草芥,脆弱得堪比蝼蚁,人之所以还是人,是因为他们想活着…… 见她怔怔地发愣,谢然眼里多了分了然:“师妹?你是不是闻不惯?我这里有毛巾,你可以——” “没,只是想起了些旧事。”她摇摇头,婉拒了谢然的毛巾,自己蹲在一个女剑修面前,细心地帮她清理烂肉。 那女剑修疼得浑身颤抖,芙姝便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又问谢然要了块干净的帕子,让女修疼了就咬住。 谢然细心观察着这位小师妹的一举一动,她抿着唇,脸上并无怯意,那微鬈的刘海下是一双平静的鹿眼,纤秀的鼻尖还出了些微汗,而却,处理伤口也处理得十分认真细致。 谢然心中微讶,在今日之前,他都没想到芙姝心理素质这般好,头一次为弟子疗伤还能这般不慌不乱,阁里有些弟子头次见血能直接晕倒在地。 他又看向同样在救治弟子的尊者,心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欣然想到,或许这便是人间凡人所说的什么夫妻相罢? 过了半日,芙姝累得满头大汗,不是忙的,是被人掐的,她不仅要给人疗伤,还要担当心灵导师。 譬如现下就有个抱着她嗷嗷大哭的剑修:“呜呜呜师妹,我把我师弟砍了,怎么办……” 她知道那个名叫不可说的怪物侵吞了弟子之后,弟子们的头便组成了它其中一面。 而那面上也会伸出触手,触手上更是盘踞着无数个人面,每个人面容都如同安睡一般祥和,会让人产生精神上的错觉,弟子们是不是还没死?是不是还活着? 若是击杀它,那自己岂不就成了戕害自己同门师兄弟的二次凶手了? 想要击杀怪物,就得先过了这道槛,可是总会有人跨不过,所以这道坎会变成瘤,慢慢盘踞在人心中,像梦魇一般不能断绝。 往往这个时候,死亡已经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他不是你师弟了,他已经死了,变成了不可说。”芙姝垂眸静道,言语中没什么感情,只是在陈述事实。 剑修一愣,哭得更大声了。 芙姝紧紧握住他的手,输送温暖的力量:“但是我知道死者不可复生,我们还可以记住他,悼念他,你知道吗,若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剑修一愣,眼里虽然还泛着无尽的悲苦,但也慢慢接受了她的慰藉。 她从清晨一直忙到傍晚,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正欲用手擦,身旁便伸来一条帕子。 谢然自己也有些狼狈,不过脸上依旧是一副温润的笑颜。 芙姝笑笑,接过了帕子,她左顾右盼一下,总感觉少了个人。 “嗯,荀卿呢?” 听到这个名字,谢然笑意渐渐收敛,转而凝重地摇了摇头。 不可说是由荀卿带回的,却因此害了500个弟子,他本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第三十一章雪霞羹 两人沉默一会儿,谢然道:“荀兄需要静一静。” 他没告诉芙姝的是,荀卿为了从不可说嘴下救人,还伤了两条腿,浑身的筋骨都触手被绞碎了,被抬回来时整个人都成了一摊烂泥,哪里都不能去。 芙姝看他凝重的面色便觉得不简单,但也只能先咽下疑问,后面得空再溜去看荀卿。 “时候不早了,师妹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芙姝假装答应下来:“我先去太华宗膳堂吃点东西再回……” 可当她一转过身,砰地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看清来人,眼底闪过丝丝尴尬:“妙寂?你,你也要去吗?” 她怎么可能还敢让这尊大佛屈尊陪自己吃饭,他没把她吃了就已经不错了。 佛修颔首:“一起。” 芙姝眉心一跳,又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 作为一个帝姬,芙姝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那膳堂的打饭弟子都是鸿馐弟子,见了妙寂竟然没有丝毫畏惧,而是很亲切地问他今日点菜是不是老样子。 妙寂点点头,那弟子又看向芙姝。 在京城她挥霍惯了,到了太华山,她让弥空帮忙把自己陪嫁的钱银换成了灵石,她花起灵石来亦是大手大脚,如今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可是芙姝从小到大就没省过钱,俗话说由奢入俭难。对芙姝来说,更是难于上青天。 “给我来一份糖蒸酥酪、梅花汤饼、东坡豆腐,广寒糕,酥黄独、洞庭饴、玉井饭……” 膳堂弟子呆了,这女孩看起来小小一个,怎么能吃这么多? “你可吃得完?” 芙姝理所当然地开口:“吃不完那就赏给……赏给……” 佛者看着她道:“赏给谁?” “呃……吃不完那就给我的亲亲夫君吃!”她笑眯眯的,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膳堂弟子:“……” 他怎么觉得天雷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妙寂看出她眼里的揶揄,知道这人狡猾性子又起来了。 捉弄人似乎已成了她的天性,一张嘴里吐不出一句像样的人话。 他双手合十,缓声道:“作为太华山弟子应当惜食,且修士进食过多易口欲重,进而影响修炼,若是你想重新洗髓——” “停!”听到洗髓,芙姝瞬间打了个冷颤。 她左顾右盼,盼到一道很漂亮的菜品,冰色的玉碗中放着无数洁白的豆腐丝,还有花瓣丝,一起组成了花的模样。 “这是何菜?” 见旁边还立了一道试吃的牌子,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细品,眼前一亮:“好吃好吃!” 她又舀了一勺,递到妙寂嘴边:“你尝尝?” 佛修垂目凝着那个勺子,眼神里闪过几许意外,随后启唇咽下,点头表示肯定。 那位弟子瞧着两位吃得欢欣,便赶紧介绍道:“这道菜品名为雪霞羹,用芙蓉花瓣,入高汤里焯约七分熟,将花瓣捻开,切丝,然后再与切成丝的白玉豆腐同煮,口感细嫩绵滑……” 芙姝眼皮子狠狠一跳:“什么花?” “是芙蓉花。” 芙姝面色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是吗,哈哈,原来是芙蓉花……” 她本如同世上所有孩子一般,该随父姓,可是出生时,钦天监的人说她随父姓会影响国运,正巧那日碰上芙蓉花开,阿母姓芙,干脆就以芙蓉花为她取名,芙姝芙姝,便是寓意着她容姿艳绝,有着如同芙蓉般的无双姝色。 长大后,她也确实应了那个名字,所有人都夸三帝姬丰姿冶丽,仙姿佚貌,不似凡间人,而是天上人。 可她前脚才差点被人吞了,后脚就让人尝这道芙蓉花做的雪霞羹,隐喻意味未免太强烈…… 她收敛了笑意,再也不敢看那道菜:“此菜过于甜腻,我还是想尝一下别的。” 第三十二章修行辛苦 席间,两个人都很沉默,各怀心事。 芙姝在想怎么找借口偷偷溜去看荀卿,跟这个人在一块只会令她压力山大。 她悄悄抬眼看向对面只要了一道清蒸豆腐跟竹笋粥的妙寂,他每天就吃这些东西,还不如不吃呢…… “膳堂弟子都很熟悉你呢。” “是。” “你们仙人不是不用吃饭喝水的吗?” “道家功法需辟谷,佛教无此修行,贫僧也是要吃饭的。”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垂眸缓慢咀嚼,瞧上去倒是吃得很香。 不知为何,今日妙寂的声音听起来是暖的,倒是为他添了几分人气。 “可是你吃的都没有我多。” “有即可,无需太多。” 到了晚膳时间,膳堂逐渐热闹起来,许多弟子的目光像针一样戳在她的脊背,芙姝悄悄将几碟荤菜挪到他的面前,而后娇俏一笑:“这怎么行呢,亲亲夫君斩妖除魔定是万分艰险,不多吃些怎么有力气守护太华山呢?” 他轻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是不动声色的了然,他默默将那几样荤菜推回。 “我看施主亦不像是在意他人目光之人,修行辛苦,身体最紧要,还是要吃饱些。” 芙姝既客套又含糊地应着,腰间的仙螺发出星星点点的蓝光,那是仙螺接收到讯号的信息。 她拿起来看了一下,果然,匿名堂里流传出了她跟妙寂互相谦让菜品的影像,瞧上去确有几分夫妻间熙熙融融的气氛。 她以为匿名堂里的评论会很难听,毕竟匿名堂嘛,不用来肆无忌惮地发言,那还有什么意思? 结果她刷了许久,里面都是一水的夸她心理素质强悍,竟然受得了妙寂的性子…… 芙姝一直想不明白,妙寂的性子到底怎么他们了? 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和尚,那也一定是个端方的君子。 他吃饭安安静静的,吃相也优雅,又不会吧唧嘴,更不会像她父皇一样对某道菜长篇大论,磨磨唧唧。 手指忽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抬眸,发现妙寂眼里温和淡了许多:“吃饭莫分心,食物会不易克化。” 芙姝撇撇嘴:“知道了,妙嬷嬷。” 这人爱操心程度不亚于府里从小陪她到大的奶娘刘嬷嬷。 妙寂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继亲亲夫君之后又获一新称。 饭吃得差不多,她也想好怎么开口了。 “妙寂,你觉得荀卿有没有做错事?” 他摇头,淡然地用帕子擦拭嘴角:“错不在他,目前的重心应是雷牢为何会破。” 随后,妙寂又拿出另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芙姝,芙姝笑笑,却是没有接。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说都没有人敢去看他,我身为大雍三帝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体恤天下人亦是我的职责,没人去就我去!”她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舍我其谁的斗志。 妙寂收回帕子,他就静静听着芙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莫要太晚,明日还有课业。” 眼看终于能溜了,芙姝一秒都没多呆,脚下生风般离开了膳堂。 佛修目睹着她离去,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在害怕什么,他是知道的。 ** 等下九点还有一更,大家投投珠珠呀~~~ 第三十三章杀了我 夜凉如水,芙姝找了几位太华宗弟子问了荀卿住处,可大家都摇头不肯说,反而还要赶她回家。 “我是太清宗的医修,是尊者让我来看他的。” 几人面面相觑,荀卿伤得那么重,便是太清阁祖师爷来了也难救! 很快,有个长相方正的剑修对她作了一揖:“道友,有些事情还是少好奇些为妙,雷牢破了,或许不久后会降下雷电,很吓人的,尽快回去歇息吧。” 紧接着,那名弟子还以夜路危险为由,一路送她到了太华宗外,赶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芙姝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想开口反驳那剑修,可下一刻,一道雷便劈在了不远处的山头外,十分可怖。 芙姝脸色白了白,终于不再挣扎,乖乖地转身唤了仙鹤。 剑修见状,也转身回到了太华宗外。 芙姝则是从小背囊中掏出了一条小鱼干,笑嘻嘻地盯着仙鹤:“小仙鹤,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想去哪儿的,对不对?” 仙鹤动了动翅膀:“……” 而后,她又掏出了第二条,第三条……直到第五条时,仙鹤无语地瞥她一眼,矮下了优雅的身躯。 这是太清宗的仙鹤,目力极好,能够穿墙透视,性情有些清傲,芙姝听谢然说它已经开悟了,而且还活了上千年,算是阁里的元老之一。 不一会儿,仙鹤便停在一处寂静的洞窟外,随后悠扬地撇下她飞走了。 空气中漂浮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 芙姝打了个冷颤,悄声走了进去,这人就把自己关在这个鬼地方发烂发臭?谁都没想定他的罪,他自己倒是先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了。 她听见湿冷的洞穴里有嗬嗬的出气声,还有一声极其微弱,喑哑的询问:“是谁?” “是荀师兄吗?” “……” 见无人回答,芙姝又往前走了几步,地上青苔很厚,湿滑难走,她从背囊里拿出火折子点亮,暖柔的光照亮了洞窟一隅。 “我还不会捏诀,你别笑话我。” “……” 她四周照了照,只见有一道瘦削人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面色灰败,不知生死。 “杀了我。”那人嘶哑地开口。 少女没说话,只笨拙地举着火折子,往他脸上一照。 烛火的噼啪声响在耳畔,星星点点的暖意照在脸上,荀卿奄奄一息地睁开了眼。 意识昏昏沉沉,呼吸间尽是喉管里带出的血腥气,他浑身的骨头都碎完了,稍微动动便是一阵绞心般的剧痛。 荀卿想,或许过了今晚他便要死在这里。 少女走上前,看清了他的全貌。 昔日骄傲的剑修如今瘦得像道鬼影,浑身无一处好肉,糜烂的肉跟衣服勾黏在一起,触目惊心,谢然只跟芙姝说了他要静一静,没想到竟然这么狼狈。 只听她用嫌弃的语气道:“你如今可真脏。” 可是她这么说着,手里却打开了自己的小药箱,荀卿微微转动眼珠,只见那药箱上还挂了个滑稽的草人,一看就是她自己勾的,因为很丑。 “不想杀我就滚,滚开。”说完,他就吐了一口血。 “哈?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我滚?” 芙姝装出帝姬的语气嗤笑着他,因为她要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只要不把注意力全放在创口上,就不会那么疼了。 “……” 她默默挑着那些碎在肉里的脏污,上面什么都有,都能做盘菜了,而且光是挑完手臂上的脏污,她便沾了满手的血和泥。 她一边挑着烂肉,一边释放着疗愈术,融融的白光将少年包裹起来,替他隔绝了洞窟里的寒气。 “为何……要来?”少年剑修的声音艰涩的如同锈迹斑斑的古琴。 “因为你还没教我剑法,你说好要教我的。” 荀卿阖起眸自嘲地想,他伤成这样,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握剑了。 少女微暖的指尖点在皮肤上,小心翼翼的,像点起簇簇火焰,烫得他浑身发颤,眼眶也变得酸涩不已。 好想哭。 傍晚时,他强撑着身子,向掌门递交了身份牌,自请离开太华宗,太华宗不养废物,而他如今成了废物,自是不能再留下。 而且,他身上还背了五百条人命,若不是他将那物带回,若不是他…… “你知道吗,不仅是我,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她说话慢的时候,就像在唱一首轻暖的歌。 第三十四章别装 长久的沉默让芙姝心下慌慌的,她怕他真的嗝屁了,又开口继续同他交流:“荀师兄?” “我已自请离开宗门……”不再是谁的师兄了。 “是吗?”少女声音里没有悲伤,反而带着一丝丝兴奋。 自请离开宗门,那他岂不是就归大雍管了? 归大雍管,四舍五入那就是……她终于能名正言顺地使唤他了! 荀卿不知道她又在凹什么坏心眼,也不想知道。 “大胆荀卿,你可知罪?!”芙姝后跳一步,居高临下地指着他。 少年眉心挑了挑。 她高傲的鼻尖微翘,唇角勾着张扬的笑意:“你可知未经同意不辞而别乃是一等一的重罪?!” 少年心中万念俱灰,只得配合着她,认命般闭上了眼。 “哼,本宫今日就代天下人向你讨个公道,罚你……罚你……” “罚你活着!” “咳咳……咳咳咳!” 他猝不及防被咽下的口水呛到,呛得整个胸腔剧烈震动,又呕出了好多零零碎碎的小肉块,不知是身体里哪个器官。 这回,芙姝真的慌了,赶紧走上前去紧抓住他的手腕:“你,你怎么了?!” “哎呀,你伤得这般重,简直比宫里凌迟的犯人还惨!你,你等等我翻翻医书……”少女眼里盈着两滴泪,要落不落。 他颤抖着睫羽,嘶哑出声:“别……别……” 芙姝还以为他感动得要说什么诸如别走之类的抒情话,便高高兴兴地俯身将耳朵靠了过去:“别什么?” “别……装……” 少女一愣,随即心中好笑,这不是还能跟她相互调侃么?总归是能活着的。 她翻了翻祖师爷留下来的医书,发现现下最紧要的应该是荀卿的心脏,他的心脏已经碎掉了,如今全靠神魂再撑,不过神魂撑久了也会消散的。 只要将碎掉的心脏养好,把命吊起来,后面五脏六腑就能慢慢愈合。 “将养心草跟凰羽糅合,伤者的心脏便会愈合如新生……” “可是我没带养心草跟凰羽啊。”她愣愣地说。 “……”荀卿翻了个白眼,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芙姝苦恼地想着,莫说她没带,就太清阁穷得响叮当的程度,饭都吃不起,那里还有珍贵的草药? 外头传来簌簌的风吹草叶之声,有什么人影一闪而过,芙姝吓得一个激灵。该不会她就这么倒霉,碰上了邪崇吧?她还想回去拿药呢! 洞窟外,月光打照下的树浪像鬼影摇曳,芙姝咬紧牙冠,正要向门口踏出第一步时,外头又传来一声悠扬的长吟。 是仙鹤! 未等她反应过来,仙鹤一个展翅便滑翔入洞中,期间携卷起无数飞石沙砾,芙姝赶紧脱下外袍,紧紧盖住了重伤的荀卿。 衣袍劈头盖脸地朝荀卿袭来,将他盖了个严实,上面残存着少女轻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水莲香气,洁净清甜…… 呼吸间尽是她的气息,少年破碎的心脏隐隐发颤。 仙鹤一双璀璨金黄的明眸在昏暗的洞中熠熠生辉,芙姝依稀能瞧见它嘴里叼着什么东西,它示意芙姝摊开手,随后将嘴里的东西吐到她手掌心。 那是一根赤金相间的尾羽跟一棵灰色的仙草。 *** 九点还一更 第三十五章现学 “此子命不该绝。” 它喉咙微动,嘴里吐出一句人话,古老的嗓音苍虬空灵,萦绕在洞窟中。 芙姝心中漫上强烈的喜悦,她顾不得荀卿,紧紧地抱住了仙鹤长长的脖颈,直直抱得仙鹤眼冒金星,感觉自己即将飞升。 她兴高采烈地捧着仙鹤亲了几大口,开心道:“谢谢你!你怎么这么好!!” 仙鹤又被摇晃得身形不稳,喘不得气,只能任由芙姝动作。 要被掐死了,它想。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石床上的荀卿发出轻轻的呜咽声,芙姝又撇开仙鹤,掀开了盖在少年身上的衣袍。 借助这个空档,仙鹤赶紧一溜烟跑了。 此时此刻,石床上的荀卿面色有点红,一双幽怨的桃花眼凝着她。 芙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太高兴了,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你了,不好意思哈。” 荀卿默默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他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炼化……怎么炼化呢……”芙姝嘟嘟囔囔。 少年眉心一跳。 芙姝这是在……现学? 她又把凰羽放在鼻下嗅闻:“咦惹,这根鸡毛闻起来还是臭的,到底从哪只鸡身上揪来的?” 荀卿:“……” 真是很不靠谱的一个人啊。 洞中微弱的烛火下,少女的一言一行都显得笨拙得可笑。 她笨拙地来找他,笨拙地要他活着,甚至连翻书的模样都很笨拙。她一板一眼,稚嫩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手指掐着诀。 白光逐渐凝成一条丝线,将两种药物缠绕起来,芙姝功夫浅,一举一动都非常吃力,因为她才修炼了几日,这个高阶的术法对她来说消耗太大了。 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少年心想。 但是,他如今只面临着两种选择了。 等死,还是等她?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挥不去的少女狡黠的笑颜,那眼神明明是蔫儿坏的,可是灵力却又那样柔软包容,像冬天里最柔软的雪花。 洞窟内烛火微弱将息。 他忽然想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芙姝会这么在意他呢? 他这样想了,也开口问了。 “说实话,我不在乎你的生死。”芙姝额上沁出了许多汗,手指因为过度消耗引起的剧痛而颤栗着,“你死了,对我来说就像是路边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她抬起一双冰冷的眼,看着荀卿。 “可是我听见有人在哭,你听见了吗?” “谁在哭?” “那五百个弟子。” 荀卿哑然。 “我听大师兄说,三界第一天才荀卿身负剑骨,六岁拜入太华宗,日日卯时起床练剑,月出而归,数十年如一日,未曾有过片刻懈怠。” “他这般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斩尽天下肖小,人间太平和乐。” “可是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你拼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含恨死在这洞窟里吗?!” 少年心神俱震。 “不就是将怪物带回来了吗?雷牢又不是你弄破的,你在害怕什么?” “我……” “清高自傲如你,一朝被撵作成泥,就害怕了,就爬不起来了?若是这样,你还比不上我呢!我看不起你!” “芙姝!”她的名字从少年带着血的齿间挤出,字字狠厉。 她问:“要含恨死去,还是带着恨活下去,亲手为五百个弟子报仇?为自己报仇?” 要含恨死去,还是要报仇? 那一日雷牢的倾覆,令人作呕的触手,弹指间被碾作血雾的同门师兄弟,历历在目。 手指掐入掌心,滴滴血泪滑落,重伤的少年浑身颤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偏过头去,不让芙姝看见自己狼狈哭泣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诸久堕 月华初上,佛者卷曲茂密长发垂落,手边燃着一炉香,端坐在蒲团上,姿色清净,光颜巍巍,如明镜净。 烛火一照,更有几分似男非女的中性之美。 一旁的弥空也在坐禅,可他一睁开眼,瞧见桌案上的饭都冷硬了,便开口道:“师尊,怎的姑娘还未回来?” 佛者垂目:“当念佛时,不可有别想。” “知道了。” 弥空有些不满,他瞧见了仙螺上的个种影像,有他跟芙姝在树下散步的,有他跟芙姝一起吃饭的,甚至还流传出了许多话本,内容荒淫,还要编排上什么‘禁忌之恋’之类的字眼! 莫非师尊真的要与他行夫妻之道吗? 察觉到弥空呼吸急促了不少,妙寂睁开一双毫无波澜的绀眼望着他。 “弥空,勤行精进,你可还记得是何意?有何特质?” “弟子记得,这是入门时您亲口授予弟子的偈语,特质是‘诸’、‘久’、‘堕’。” 成佛不是易事,若想成佛,必然先要尝尽诸久堕。 诸是世间种种苦难都要去做,久为作久,意为三祇百劫都要去经历,堕便是要承担历劫失败的退堕之苦…… 诸久堕尝遍方为明心见性,要明心见性就要断离思惑,可是世间谁又能真正断离思惑呢? 所以许多僧众只能带业往生成佛,而带业往生的人是要偿因果的,净空山许多师祖如今还在俗世轮回,便是要偿尽因果…… 妙寂知道弥空在想什么,他继续说:“成佛后轮回诸世,只求渡尽众生,不堕恶道。” 弥空颔首:“弟子明白了。” 又静寂了许久,天光一丝大亮,芙姝才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弥空瞬间站起,急道:“芙姝姑娘回来了?” 芙姝呆呆愣愣没什么反应,只见她满手都是血污,蓬头垢面地就躺在了床上,甚至直接忽略了两人,也不知晚上经历了什么。 “师尊,这……” “将禅香掐了,换上安息香罢。” “是。” 待弥空出了房间,妙寂才站起来,来到床榻前拧起眉,只见少女面色脆弱又苍白,气息也不稳,隐有紊乱之象。 *** 第三十七章超度 芙姝出身尔虞我诈的皇宫,平时最会扮相,五分的痛能演到十分,进而三分的情也能演得像九分,性格反复无常,虚伪得很,说的话做的事一点都不能信。 芙姝热得浑身瘫软,只想推开他,可就在双手触碰上那一刹那,她呼吸一窒,惊恐地睁开了眼。 “草……”脏话随口而出。 妙寂挑挑眉。 “草率了,你怎么又在我床上?” 妙寂:“……”他也想知道。 芙姝拢了拢衣服,才发现已经已经被他换过了,不禁脸色一赧:“和尚,你每次都要趁我之危,这不妥吧?” “没做。” 芙姝被直白的话语狠狠噎住,静静地抬眸瞅着他,她转过身探了探丹田,发现昨晚上消耗完的真气全回来了,而且比起先前的更纯粹,更稳定,有种终于打通任督二脉的畅快感! 她面色一喜,意识到妙寂还在,又赶紧收敛了喜意,伸出脚踹了踹他的膝盖。 “你下去,我要休息了。” 妙寂淡漠地颔首,欲要起身离开。 他转身时,只开口说了一句:“心魔,不会了。” 芙姝静静凝视着佛修坚实高大的背影,没有说话。 这是让她别怕他的意思? 芙姝坐在床上直到他离去,才又小声地啐了一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五日后,妙寂在净空山设坛超度在雷牢之战中战死的弟子,太华山几乎的所有弟子都来了,净空山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弥空见芙姝今日穿了一身匕兹股眩形僦辜涠际樟擦瞬簧伲南蚂偻祝残牡卮潘チ朔ǔ � 听着周围的言论,芙姝发现荀卿自请离开太华宗一事似乎没有传出来,太华宗的弟子们都默契地说他在静静修养。 原来世间所有高门大派,世家贵族都是一模一样的虚伪自私,芙姝想。 这些天荀卿在那个无名的洞窟内养伤,太华宗甚至没有派人出来寻他,一个天才请辞,太华宗应该第一时间出来挽留才对,可是上至掌门下至弟子都默认了这件事。他们似乎都很清楚荀卿伤得很重,又想借此将不可说一事推脱掉,让荀卿自生自灭。 若是活着,少说剑骨应该也废了,届时再将他请辞的身份牌亮出来,太华宗就能撇清与他的关系,若是死了,那便是为了守护弟子而死,算将功补过。 荀卿自己心里也像个明镜似的,这几日一直都心情低落,不肯跟芙姝说话。芙姝往往都是熬了药就回净空山,也不同他有过多的交流。 芙姝这样想着,就随着弥空走到了祭奠的法场,在场虽然人很多,但都非常默契地低声交流。 法场前还有一段长长的阶梯,芙姝还没走上去,她远远地就瞧见了台上一身素白袈裟的妙寂。 佛者端坐于其上,俊美妖冶的面庞沉静似水,双眸微敛着,俯瞰芸芸众生,却不沾染一丁点俗世凡尘。 明明是这样清净无欲的和尚,僧袍底下的身躯是那样熨烫火热,嘴唇是那样丰盈柔软,舌头与她抵死勾缠时还会拉出晶亮的银丝…… 光是想想,一颗心就要发颤。 真想上去将那身袈裟扒下来,让众人瞧瞧他陷入欲色时是何等诱人的模样。 只有她看过的模样。 第三十八章长明灯 小和尚一脸认真,倒是承袭了几分妙寂的庄严:“今日你言行定要收敛些,山门里的长辈都回来了。” 芙姝左耳进右耳出:“说得好像我哪日不收敛了似的。” “你哪日都不收敛。” “……”芙姝被怼得哑口无言。 弥空与她说了会儿注意事项,自己便上祭坛去帮妙寂做事了,芙姝自己寻到了太清阁的位置坐了上去。 这个位置很好,不高也不低,恰恰能与和尚对上眼。 少女娇俏艳丽的脸庞上弯了个饶有兴趣的笑,她似乎永远都是以这副面貌来面对他,皮笑肉不笑,练了十几年的功力,瞧上去倒有几分真情实意。 妙寂只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低声诵念了句什么。 芙姝转眼四顾,发现谢然就在不远处坐着,眉目悲伤又沉痛,她悄悄挪了过去,安抚般拍拍他的肩。 “师兄。” 谢然见芙姝来了,唇角勉强勾出个苦笑:“芙师妹来了。” “嗯。” 见她兴致勃勃地左望右瞧的模样,他眉目柔和道:“师妹有所不知,数百年来,净空山还是头一次做这样隆重的法事,此次云梦泽失守,日后妖邪当道,也不知还要死伤多少弟子,做多少场这样的法事。” 芙姝静静听着,没出声。 见她不答话,谢然思索片刻,又换了个话题:“师妹是不是去见过荀卿了?这几日都见不到他,他如今状况可还好?” “他很好。” “前几日你同我要的练习用药草已经备好了,咱们药库里还有很多的,师妹不用担心。” 芙姝笑得咧开八颗贝齿:“哎,师兄真好,谢谢师兄。” 谢然耳根一红,笑笑没说话。 一声沉重的铎音敲响,令得众人心神俱震。 芙姝却是一听到这钟声就开始困了。 不是她对逝者态度不好,而是她还在京中时,许多千金都爱邀请她去听安国寺上香,敲钟念佛,或者听主持的讲经会,但是那和尚除了俊点,道行还不如弥空悟得多,一部心经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些千金都是去泡和尚的,而芙姝对和尚没有兴趣。 直到妙寂出现为止。 祭坛上陆陆续续围绕了许多僧众,围绕着祭坛坐成好几圈, “为什么没有点长明灯?人间的寺院里,大家都要点长明灯给逝者祈福。” 谢然喃喃道:“有的,每个人都有一盏,但是他们的长明灯都碎了。” 长明灯碎,人便是消散在天地间,再也不能轮回复生。 “这样啊……” 祭坛前的案台上摆满了金饰法器,香炉里冒出丝丝袅袅的莲香,这香非常神奇,霎时便能令人沉下心来,妙寂的脸隐在朦朦幢幢的莲烟中,眉目越发疏朗柔和。 他盘腿坐于台前,双手合十,露出袈裟里一段坚实劲瘦的小臂。 他一开口,僧众们就跟着开口,梵音艰涩,但若出于他的口中,便是清醇温润如玉石之声,使得在场众人内心都获得极大的安定与踏实感。 芙姝很快就有了困意,可每当她困得即将睡倒在座位时,妙寂那肃穆严厉的目光就会直直望过来,灵台中顿时佛光普照,清醒极了。 不消半日,芙姝的面色就凄苦得如地里夭折的黄花菜。 念诵过一遍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芙姝不知道他们在沉默什么,因为这沉默太长久,她困得双眸涣散麻木,头一歪,直直磕在了大师兄的肩上,不一会儿便呼吸绵长起来,谢然本想摇醒她,可瞧着她眼底下的青黑,那犹豫的手终于放下了。 …… 到了请佛菩萨降临时,大家纷纷睁大了眼,因为净空山长久以来都以妙寂为尊,一些比较年轻的小辈是完全没见过净空山的其他长老的。 层迭的祥云间绽放出七彩的莲花,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着,不一会儿便降下几位坐着莲花的佛者,大多剃发的弥勒模样,还有一位一瞧就知道是金刚,虬髯的肌肉裸露在外,须发翻飞,额间青筋暴起,惹得不少弟子惊叹。 第三十九章仙家血脉 可芙姝看着那几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说不上来。 不过很快,当芙姝得知这场祭奠要持续三天时,她直直被吓晕过去,也顾不上哪里不对了。 她捂着心口,一副喘不过气的羸弱模样:“快,扶我回扶玉崖,我还有救……” “师妹,不允许中途离场的,咱们太清阁也死伤了几名弟子,一会儿我们还要去为他们祈福。” 芙姝只能麻木地点头。 三日后,芙姝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能熬,熬完三日后又要重复先前的日子,日日锻体,学习药理…… 今日一早,仙螺就来消息了,说是太华宗开始募集弟子北上岐山雷泽,请雷公电母出山修复雷牢。 听说雷公电母特别喜欢养小孩子,而掌门们都是活了几千岁的老朽木,就算他们能力再强大,雷公电母也不会给朽木一个眼神。 本来芙姝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但奈何它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报酬足有两千灵石,一般弟子下山杀个怪也就五十一百,他们可是给出了两千的价格! 芙姝头一次萌生出了赚钱的想法。 她来到无名洞窟,兴冲冲地跟荀卿说着,少年只是淡淡望着她。 “他们不会选你去的。” “为什么?” “你太弱了,而且若是你出了意外,你是帝姬,也是尊者的伴侣,他们得罪不起人皇与尊者。” 芙姝哑口无言。 隔了会儿,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就要去一类的话语。 荀卿闭目打坐,并不理她。 她又去太清阁找了谢然,结果谢然也一脸难言地看着她:“师妹,你刚入门应当好好修炼,这些一般都是大弟子才能去做的!” “更何况下山真的很苦很累……” “我能吃苦不怕累,而且身体也很结实,这也不行吗?”芙姝越说越失落。 谢然观察着芙姝的面色,她这几日确实学的很辛苦,而且也没有开口喊过一句苦一句累,是很难得的好苗子,未尝不可一试。 想罢,他摸摸芙姝的头:“师妹真的想去?” “想去!” “那些弟子们可不会留情,被揍了会很疼哦。” 芙姝脸上露出一个我很能抗的毅然表情,谢然一愣,随即无奈失笑:“被揍了可不要找师兄哭鼻子。” 她随着谢然来到选举场,已经有许多弟子聚集在此了。 “我们是医修,不用跟他们比武,不过首先也要身体素质过关,然后再分批进入模拟的岐山幻境中演练,说是选举场,不如说是做做任务,看谁做任务拿到的分值最多,谁就能去。” “幻境中一切事物不受控制,太华山弟子三千,所有人都想争那一块大饼,但饼只有一块,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拿得到,师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幻境中弟子之间是不禁止切磋的,若是死了便会传送出幻境,失去这个机会。” “师兄也会去吗?” 谢然听到这句话,眼里的光暗了暗:“师兄……不去。” 太清阁式微,名额只有两个,阁里很多弟子都想去,虽然他也想去,但比起自己来说,他还是想让这些年轻的弟子去历练。 掌门还在闭关,他如今承担了掌门的指责,他要替她做好教习后辈的工作。 “师兄还要替你们看好太清阁,所以……”他温柔地笑着,似乎这个名额对他来说真的可有可无,“你们就要挣多些灵石回来振兴咱们太清阁。” 芙姝盯了他一瞬,唇角的笑意微敛:“好,我知道了师兄。” 见芙姝转身走去选拔场,他嘴角温柔的笑意也随之消失。 …… 见到芙姝也来了,几位太华宗的女剑修眼里闪过惊奇。 凌微今日穿了身道袍,身姿修长飒爽,面色白皙,宛如太华山巅上的一抹雪:“小师妹,你也想去岐山呀?” 芙姝点点头,露出个灿烂无害的笑来:“嗯!” 凌微在芙姝见不到的暗处捏了个诀探查她的识海,见她识海里的灵力还是一如既往的薄弱,才放下心来。 几个剑修心里想着,这娇滴滴的小公主在人间被捧惯了,也不知是谁不知死活地撺掇了她两句,就屁颠屁颠地赶上来凑热闹,把下山游历当成微服出巡体察人间疾苦呢。 几人寒暄间,不知道从哪里望来道沉重的目光,芙姝抬眼望去,呆怔了片刻。 怎么哪里都有妙寂的?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眉头一直皱着,看着她的目光也十分复杂。 而妙寂根本没想到芙姝也要凑这个热闹,她身怀仙骨,今日这场考校最注重身骨素质,若今日恰好有邪祟伪装进来探查,那她站在场上,便宛如一块任人宰割的白嫩肥肉。 或者,被其他心怀鬼胎之人见到…… 几乎是眨眼间,妙寂便来到了芙姝跟前。 他冷声道:“随我来。” 芙姝虽然心下疑惑,到底还是跟着他走了。 她伸手扯了扯身前的佛者:“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佛者沉默,芙姝走在他身后,鼻尖只余清淡的莲香。见他走得那么快,芙姝便大剌剌地挽上他的手臂,前胸的肌肤就这样柔腻腻地与僧衣相贴。 他垂眸看她一眼,眼里并无过多情绪。 周围许多弟子窃窃私语说她想要走后门,芙姝便恶狠狠地呲牙咧嘴呲了回去。 她最讨厌没来由的恶意,便向那群弟子嚣张地喊话道:“我走后门又怎么样,我还说你们连后门都走不了呢!” “你!” 芙姝成功地惹了众怒。 “你为何想去岐山?”他问。 “……”芙姝就爱那点可有可无的面子,支支吾吾不肯说,妙寂倒也没有再问。 两人来到太华山后山,芙姝偷偷观察着周遭,这里只有一处靠山,其他三面皆是悬崖,什么人来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捏了个手印,瞬间一层金光便笼罩在她头上,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芙姝期期艾艾地瞧着他:“光天化日之下,你作何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他站在芙姝面前,宽阔的胸膛能将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莫非,你要与我在这里……”她弯起唇,手指从他的喉颈一路滑到胸膛,氤着水的双眸里含着一池春色。 “转身。”他不欲多说。 芙姝一惊,默默地转过身,将脸对着山壁。 一双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脊背,使她敏感地打了个激灵,耳根染上些热意。 这和尚一上来就玩这么花? 只见他欺身压上,浓密如藻的头发弯垂于在她的耳边,鼻息间全数被他的气息所覆盖,芙姝只觉得避无可避,也不知怎的,她还是头一次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一会儿就好了。”察觉到芙姝的轻颤,妙寂微微蹙眉,微热的拇指轻按上少女的脊背,打圈摩挲,又似乎像在确认什么位置…… 芙姝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可是比起后入,芙姝更想看到他绝妙的眼。 “妙寂,我……!” 那手指微戳进脊柱,芙姝心神一震,紧接着便是滔天的异痛从脊背后方弥散开来。 她无力地伸出手扶攀着山壁,疼得几乎站不住,双腿颤颤巍巍地想蹲下,可是她的脊背根本不允许她弯曲! 旖旎气氛瞬间消散,她偏过头,后槽牙咬得死紧,紧得连声音都发颤:“你在对我做什么!?” “我可曾对你说过,你有仙家血脉?”他的声音听在耳边模模糊糊,可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力,这模糊的声音却能直达她的识海。 他先前在她的仙骨上加诸了三道封印,如今只剩下一道,颇有些岌岌可危。 第四十章孟浪 芙姝缓了两口气,她道:“什么血脉,我只知道我现在很疼。” 她的嗓音里带着哭腔,惹人怜惜。 妙寂耐着心思同她解释了一番,这道封印一加,会将她此前大部分实力也封住,能不能去岐山已经显而易见了。 可若不加固封印,她如今没有自保能力,仙骨一旦暴露,对她来说就是灾难。 人的一生很长,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她自己走,他不可能一辈子守在她身边,所以,他必须要在那个阶段来临之前,教芙姝学会保护自己…… 因此,他并没有因为芙姝哭泣便心软,而是继续启唇道: “你确定要去岐山?” 听到这句话,芙姝转过身,背靠着崎岖不平的山石,垂目望着脚下的碎石。 “去。”她笃定道。 妙寂颔首:“若去,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特训,你将会承受比今日多上千万倍的疼痛,即便如此,你……还要去?” 芙姝点点头,她抒了抒筋骨,发现脊背有些麻麻的,除了扭转动作有些僵硬,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痛了。 佛者垂目:“但岐山幻境内,我帮不了你。” 芙姝继续点点头,她有一双过于清明的眼,在不笑时便会显露出些直刺人心的锐利,这让妙寂有些恍然,先前,他从未见过芙姝用这种眼神看他。 见佛者呆愣不动,芙姝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缓缓凑近妙寂:“怎么,被我的毅力感动了吗?” 芙姝自己都快说哭了,不过倒不是因为感动的,而是因为穷的。 在人间穷奢极欲惯了,一下子钱花完了,她节俭不来,下山打怪那仨瓜俩枣的,她才不去。 “……”妙寂略无语地抿抿唇。 芙姝好整以暇地瞧着,不得不感叹他的嘴唇生得极好,唇珠十分饱满,抿唇时会轻轻压在红润的下唇上,带来些不可言说的欲色。 一阵风吹过,将佛者胸襟吹得微微敞开,芙姝眼睛看得有点直。 这人真不守男德,衣裳松松垮垮的,也不知道要穿好! 而且看那里应该……比她的大。 芙姝瞬间就有些笑不出,一个和尚,胸这么大做什么? 趁妙寂未反应过来,她踮起脚,勾住他的脖颈,在觊觎了许久唇上印上一吻,一触即离。 她的手也不老实,在他僵着身子的时候,又朝他的胸肌上狠狠捏了一把,在他推开自己之前,又像条鱼一般,率先从他身前溜了出去。 “孟浪!”他皱皱眉,就像个大姑娘似的,轻斥出声。 而作祟者瞥见他微红的耳根,随即嫣然一笑,朗声道:“你我既是夫妻,还管什么孟不孟浪!” “……” 她青丝飞扬,裙摆翩跹得如同飞舞的蝶,眉眼实在艳丽动人。 妙寂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后,他双手合十,叹气道:“距离选举结束还剩半个月,你先随我回去修习身法,最后一日再来也不迟。” 芙姝瞬间应了下来:“好!” 接下来这半月,芙姝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个沙包兼移动木桩。 第四十一章任人宰割 接下来这半月,芙姝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个沙包兼移动木桩。 锻炼韧性时要被各种揉圆搓扁,练根骨的时候又会被妙寂无数道凌厉的掌风一掌拍飞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芙姝浑身骨骼都像被打碎了似的,她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抬眸只见佛修身后浮现出明光灿亮的梵轮,蕴含着佛光的威压毫无收敛之意,重压之下,别说抵挡了,她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她用袖子擦擦嘴角的血,膝盖骨抖如筛糠,她头一次这般切实地惧怕某种力量。 “起来。”佛者漠道。 弥空站在一旁,不禁心中胆颤,他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芙姝才进山门多久,明明只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师尊竟将威压全放出来了,着实凶悍至极…… 芙姝攥着地上的草,艰难地挣扎着,单手攀住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谁准你倚靠墙壁的?”佛者发出冷厉的怒喝,衣袖一挥,身后的禅房轰然倒塌。 芙姝心一凛,脑袋嗡嗡作响。 好可怕的实力! 紧接着,又是一道蕴含着威压的掌风袭来,芙姝避无可避了。见她还愣在那里,妙寂深深蹙起眉宇:“把手伸出来!挡!” 芙姝才反应过来,赶紧调整凌乱的气息,伸手挡住脸,可那道掌风却忽然变道,袭向她的下盘,芙姝再一次狼狈地被打趴下了。 芙姝心头一痛,呕出一口血,恨恨地骂了一声。 她下身毫无知觉了! 她该不会自此瘫痪了吧?! 不行! 她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下去了! “剑……把我的剑……给我……”她趴在草地上,生无可恋地转过头,朝旁观的弥空伸出手掌。 “哦……哦!”弥空一时没料到她还能说话,心中诧异极了。 半刻后,芙姝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天真,她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还击? 别说要碰到他的衣角,她明明连人都无法靠近! 又有三道凌厉掌风劈过,芙姝的精铁剑荣幸地碎成了三截。她深刻地给在场弟子演绎了什么叫真正的弱鸡。 那个人只挥挥衣袖就能将她打得几乎五脏俱裂,凌乱破碎的呼吸沉重地像在拉风箱,眼泪毫无声息地顺着面颊滴落,隐入身下的杂草之间。 疼痛伴随着极度的清醒,让她能清楚地认清自己的实力。 好弱,她怎么能这么弱…… 见她如今连站起身的欲望都无了,妙寂收了威压,沉声道:“连站都站不起来之人,不配我出手,岐山你也不用去了。” 妙寂撂下这句话之后便走了,只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长而蜷曲的卷发随风飘拂,芙姝死死盯住那个背影,沉默了许久。 她粗粗地呼吸着,越想越气愤,浑身血液都在急促地流动,剧烈的疼痛也因此深入骨髓,握住断剑剑柄的几根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她闭目想着前几日学习的身法口诀,默默念了几遍,破碎的膝骨在重塑的过程中咔擦作响,她疼得咬破了嘴唇,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腥甜的血腥味蔓延至口腔,很快,她在弥空见鬼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又站了起来。 “谁,谁说我站不起来!” 佛者坚毅的背影一顿,缓缓转过身。 芙姝勉强勾起唇,手中捏了个诀,释放出柔和无害的真气,缓缓朝他靠近,她稳住气息道:“你先别走,我最近习得了新的医术,还没演示给你看过,不准走。” 妙寂淡淡望着她,柔和的白光将他与她笼罩起来,妙寂瞬间便感知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这倒是先前未见过的…… 她这是要给自己疗伤了? 芙姝用真气携卷起无数草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数草叶渐渐糅合在一起,变成了锋利的草刃。 弥空震惊地捂住嘴。 捏诀的手连着指尖都疼得发颤,但是她不能停,停下来就失败了,不能停…… 妙寂认真地凝着面前的少女,她看起来就要坚持不住了…… 在内力耗尽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芙姝眼前一黑,朝他伸出了一双被掌风抽打得青紫发白的手。 妙寂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接住,下一刻却觉后颈一凉,他的肩颈被草叶割伤了! 细微的刺痛带回了他的神智,芙姝却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直至在目睹他颈间雪白的领口被血染红一片后,她才收起了气力,彻底晕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莲香 那一招是芙姝自己根据先前祖师爷的古法改的。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见到自己用来治病救人的术法被芙姝改成伤人的会不会掀起棺材板来暴揍她一顿。 不过好歹,这个法子能近他的身。 最后是弥空送她回屋的,只留下了一瓶药,芙姝醒来时还要自己涂药,涂得她呲牙咧嘴的。 涂了一会儿手又累得很,她愤愤盯着铜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暗骂那臭和尚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再这样下去,胸迟早被他的掌风拍瘪! 她干脆把药罐子一扔,自己爬上床开始练习调息,骨骼重新生长令她感觉非常难受,深入骨髓的痒意让她忍不住去挠,挠了一会儿又很烦躁,她握拳猛锤了下床板,结果床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咔擦声,她当即暗道不好,可还没来得及跳下床,那床竟然就塌了! 她重心不稳,脚一崴,又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可她并不觉得疼,而是愣愣地瞧着自己的拳头,眼里浮现出一丝惊喜,骨骼重新愈合之后,肌肉明显比先前强韧很多。 这股新奇的认知令芙姝顿时信心爆棚,明日她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手无缚鸡之力了! 第二日,芙姝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先前都是弥空喊她起床,如今终于轮到她喊弥空起床了。 今日早晨下了些细雨,芙姝走出扶玉崖,绕过层迭的大光明殿,来到僧众修息的禅房。 望着一排排禅房,芙姝呆了,怎么这些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 芙姝对气味比较敏感,可弥空身上真的就是空空的,没什么独特的气味,这样一来,她就不能靠气味来识别他的房间。 她绕过重重连廊,来到了最末的一间禅房,只闻到了一阵淡淡水生调的莲香。 那是……妙寂的房间? 她没忍住好奇,捅破了个窗户眼,只见屋内整洁无尘,设施也极其简单,只有一个桌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筒竹简,一方铜镜与灯台,不远处就是一张床。 床边还放着一个柜子,应该装的是衣服,剩下的就只有一块蒲团了。 美人双眸紧闭,一头卷曲的长发倾泻在榻边,紧蹙的眉宇间装饰着一点朱砂红。 眼神逐渐向下,十分广阔的胸襟敞露,芙姝咽了口唾沫,好想再捏一捏…… 察觉到一丝晨光,榻上之人睫羽微微翕动,却是没醒,转过半边身子,让芙姝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芙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瞥见桌案上的毛笔,其中一个爱发呆字眼被他赤色的墨笔重重圈起,不仅如此,还有诸如资质好,韧性强,会变通一类的也被圈了起来。 上面仔仔细细地总结了许多昨日训练的要点,包括她自己的优缺点,改善的措施与方法,全都被他剖析得明明白白。 芙姝心底重重跳了两下,这和尚认真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既然这么认真,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奖励他一下好了! 她回头望了眼妙寂,手中拿起一只墨笔,悄悄地走过去。 妙寂早在她捅破窗户纸那一刻便醒了,如今这窸簌的响动,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当芙姝准备在他身上画一件小衣时,他睁开了那双清明锐利的绀眼:“做什么?” *** 九点还一更 第四十三章梳篦 芙姝手忙脚乱地收起墨笔,随后板起一张俏脸,极其严肃地说:“你露了一晚上肚子,小心宫寒。” “我不会宫寒。” “哎呀,我这都是为你好,有句古话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要知礼节守男德,瞧你,整日袒胸露乳的像什么样子?带你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你是我夫君!” 妙寂被芙姝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歪理噎得说不出话。 他垂目拢了拢衣服,沉声道:“既然醒了,就去修炼。” 芙姝只好收起自己那点儿坏心思,站在房里等他洗漱穿衣。 见他抓起桌案上的梳篦就要梳头,芙姝顺手抢过,又将他按在椅子上,笑嘻嘻道:“我帮你梳!” “……” 熹微晨光透过薄薄的纸窗,映照在他面颊上,铜镜里微微抬眼便能瞧见芙姝认真的模样,妙寂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她的无理取闹。 而芙姝作为最尊贵的帝姬,也没想到他没有拒绝,这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可她平时能给自己梳头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他几位帝姬连洗漱都要侍女帮忙呢! 如今她要屈尊纡贵给妙寂梳头,手法也极其地生疏,偏得他的头发又长又密,芙姝越看心中越酸涩,为什么妙寂每天就吃那点东西,头发还能保养得这么好? 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她一边磕磕巴巴地给佛者梳头,忽然想起自己出嫁前,喜婆也是这样仔细地拿梳篦为她梳头,口中还絮絮叨叨地念着祝福的语言。 时过境迁,她如今嫁给妙寂已有数月了。 她想起喜婆念的那几句祝语,心头一番涌动,随即轻声开口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有头又有尾,老来白头互依偎……”她的声音如泠泠清泉,带着些微微上翘的得意语调。 少女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耳畔、鬓角,这让妙寂稍微有些不自在,便出声道:“你昨日那招用得不错,哪里学来的?” 竟能将草叶糅合起来化作草刃,若能勤加修习,日后她不需再习得什么武器法门,世间的万物都可为她所用,必要时刻,一粒沙,一片叶,一朵花,都能化作锋利的尖刃…… “我救荀卿时,在祖师爷的医书里看来的。” 说完,她偷偷去瞥妙寂的神色,可惜看了半天,他眉毛都没动一根。 他只是点点头道:“思路尚可,但你之修为过于浅薄,所耗费的时间太多,若你面对的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恃宠而骄了!”芙姝有点急,“可你都说我修为过于浅薄,那我就只能先投机取巧了!” 话说出来,芙姝才感觉到有些不对,恃宠而骄是个什么暧昧的字眼…… 她疯狂给自己找补:“呃,总之呢,只要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妙寂眉头皱得紧紧的,却也没反驳。 简单地用过早膳,芙姝又来到了练武场,开始了新一天的特训…… 第四十四章才不要被欺负 几日后,芙姝再次生无可恋地被打飞,滚落在地。 不过好歹这次没吐血。 芙姝差不多摸透了妙寂的路数,他的招数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三两种。 一招一式刚正亢直,却又杀伐决断,一点喘息也不给人留。 但是芙姝却看过他为她自己总结的优缺点,她善于变通。 万物皆可为她所用。 她可以聚沙成土,凝水成墙,操控各种生物变换形态从而进行防御、攻击…… 见到妙寂身后金灿灿的莲花梵轮,芙姝张扬一笑:“我也有!” 说罢,她便捏了个诀,将身后桂花树的花瓣薅了下来,组成了一朵莲花,劈头盖脸地袭向妙寂。 妙寂道了句花里胡哨,便抬袖向上一挥,一簇簇的桂花便瞬间散开,落了他满身。 不过没关系,这只是她的障眼法。 趁着这个间隙,芙姝立刻飞身上前,甩出一片叶,却又被他用空着的右手甩了回去,锐利的飞叶划伤了芙姝的手臂。 他宝相庄严的面上神情肃穆:“这几日我只是教你锻骨防身,可你还没学会走路,便已想跑了!?” 他又攥紧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扭,腕骨瞬间脱臼:“实在愚笨至极!” 被叶片划伤的手臂上,正汩汩流出温热的血,芙姝顾不得脱臼的疼痛,她只是有些缓不过神,若是放在前几日,那片飞叶定会深深地嵌入她的血肉,可她如今却只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 不过打归打,骂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许、骂、我!” 芙姝讨厌被桎梏的感觉,她使出浑身的劲儿聚集在剩下的右拳上,朝他艳丽的脸狠狠呼了过去,只见他接拳的那一刹那,手臂上青筋暴起,拳头带起凌厉的风拂动他鬓角的发。 这一拳,明显不像是先前那样被他毫无波澜地接住,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能让这种佛修大能使出力气抵御的话,她这算不算是有点小成功了? “锻骨是一回事,我能从中悟到新的知识也是一回事,若是进了岐山幻境,我只会抵挡不会反击的话,也还是会被同门欺负啊,我才不要被欺负。” 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哪里有别人欺负她的道理! 见妙寂还抓着她的手腕不放,芙姝皱起眉,挣了挣手:“你放开我。” 她奉行以牙还牙,别人打了她一拳,她无论如何也要打回去的,那些弄不死她的,也会使她变得更强大,直到她打败那些想弄死她的人为止。因此,她年仅十六,便能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履险如夷,她生性再放浪,在宫中的地位也依旧安如盘石,无法被撼动分毫。 妙寂沉默地抬眼看她,面色依旧肃穆,心中却已经暗自赞赏了一番。 不得不说,芙姝每一日都会给他带来一些新的惊喜。 她的体质算不得差,这是妙寂从来没同她讲过的。 在体能方面,她其实比许多同门弟子都优秀得多,但她依旧每日都很努力很顽强地在同他修习锻体,把自己的强项当成弱项,再如何也不会气馁,这点实在是很好。 时间过得很快,选拔弟子的最后一天,到了。 第四十五章黑锅 太华山的选拔场设置在太华殿外的高台上,如今还剩最后一炷香的时间了,芙姝还在膳堂吭哧吭哧啃鸡腿。 谢然比她还急:“师,师妹,你,你饱了吗?” “唔……”芙姝拿着个豉油鸡腿,那模样,别说有多么气定神闲,她沉吟数声,“唔,不急,再等等。” 芙姝昨夜去找过荀卿,他好得差不多了,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她还要等着看好戏呢。 “咱们等谁?再等下去名额提前满了,再怎么选也进不去了!” 芙姝点点头,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一刻……两刻……三刻…… 台上的香又短了半截。 就在谢然考虑着怎么将自家小师妹打包扛到场上时,芙姝终于站起来了! “来了来了!”芙姝激动地拍拍大腿,果然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抱着剑,于太华殿上卓然高立。 他淡淡垂着眼,在一众长老震惊的目光中,眼神冷得像冰。 他向下略略扫视一眼,果然瞧见一个粉衣女子非常不合适宜地拿着一个大鸡腿指着自己,嘴角还有一点油渍。 荀卿:“……” 啧,他能不能说自己不认识她的? 芙姝三两下吃掉鸡腿,高高兴兴地来到高台前,递了身份牌准备参加选拔。替她验证身份的太华宗掌门夫人意外地瞧了瞧她,芙姝露出一个礼貌乖巧的笑:“您好,我是来参加选拔的!” 台上的几位别派的长老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芙姝。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衣,扎着小姑娘们最喜欢扎的双垂髻,一张粉圆的小脸上衬着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珠子,乖巧可爱,真是任谁看了都喜欢。 掌门夫人也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原来你便是芙姝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时间不多了,赶紧上去吧!” 芙姝乐呵呵地提着裙摆走了上去。 台上只剩四五个弟子了,外加一个芙姝跟荀卿。 见到荀卿,几位长老面色各异,太华宗掌门的面色更是瞬间变黑。 “荀卿,你可知罪?”沉重苍老的声音从他喉间挤出,听起来格外压抑。 芙姝在一旁暗自握拳,分明是他们自己看管不利雷牢才破的,竟然还敢一开口就让人认错?荀卿拼死救出那些弟子,也算是将功补过,怎么这群老东西是眼睛都瞎了都看不见吗? “一切……皆是弟子之过!”他痛苦地顿首,以致身形也微微发颤,“不可说一事皆因弟子疏忽,恳请掌门再给弟子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前往雷牢,亲自向雷公电母请罪!” 掌门没有发话,看着他那沉寂的模样,芙姝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肯定是准备凹坏点子为难他呢。 好不容易才让人替自己背了口大黑锅,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又将锅再拿开?要是砸到自己怎么办? 日头正盛,香快要燃尽了。 “好了,先通过选拔再说,回队里去,荀卿。”最后,还是掌门夫人先发话解了两个人的围。 荀卿点点头,回到了弟子的队伍里。 芙姝用手袖碰了碰他的手,偷偷递给他一颗蜜饯。 荀卿抿抿唇,看着她的神色非常复杂:“……谢谢。” 不知是谁在仙螺上放出了荀卿归来的消息,许多弟子又纷纷过来围观了,围得高台前水泄不通。 台上有几个太华宗的大弟子作为测试官,他们额生三眼,能透过皮囊探查到人体内根骨强韧的程度,选拔流程也非常简单,就四关,前面两关分别是检测体质根骨的,第三第四关才是决定是否能去的关键。 芙姝的仙骨被妙寂封了起来,他们修为不够,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在她经历了一番魔鬼训练后,根骨怎么说也比一般人强韧,不至于吊人车尾。 而荀卿他的剑骨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在前两关简直就是一骑绝尘,芙姝甚至能明晃晃地看到测试官眼里的赞赏。 可是在倒数第二关的时候,荀卿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倒是芙姝占了上风。 雷公电母不仅喜欢小孩,还喜欢爱笑的小孩,更喜欢笑得真诚的小孩,这一关就是考验弟子的音容笑貌。 而芙姝本身就长得乖巧水灵又可爱,笑容也主打一个真诚,她咧开唇齿朝那测试弟子一笑,只见那弟子眼神都变得有几分直楞,鼻头一热,竟还流下了鼻血! 可到了荀卿这,一切都变了。 剑修少年自小眼高于顶,他会讪笑讥笑嗤笑哂笑嘲笑,但就是不会正常又自然地笑。 芙姝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第四十六章肉包子 芙姝站在对面,呲牙咧嘴地给他做示范。 哪里有人不会笑的呢?她想不明白。 哪成想,对面那个剑修在这种时候悟性特别低,只见他紧紧蹙着眉关,嘴角的肌肉抽搐一下,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只见不远处的小姑娘努努嘴,捂眼不想再看。 荀卿:“……” 他又试着换了几种方法,学着芙姝先前的模样呲牙咧嘴。 可是他每呲一下,那为他测试的的弟子便退远一分,似乎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拔出剑砍人。 他……是真的不会笑。 与天生出身修仙世家的弟子不同,他是农民生下来的孩子,他曾经有一个妹妹,可是在灾荒途中被人吃掉了。 阿娘在人堆中将妹妹抢出来的时候,就只抢出了一条腿,后来……阿爹把阿娘也卖掉了,他半夜跑去救阿娘,结果发现阿娘已经死了,她被化好妆,穿戴好头面,刚从蒸笼里被人抬出来,潮湿的喜服上还蒸腾着热气,丝丝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的眼。 他看见阿娘的眼睛空洞洞的,还流着血,她的乳肉被那些达官贵人片下来吃,金灿灿的油脂里头夹杂着的一缕一缕的血丝,像极了大地上的脉络。 后来他也被抓了,那些人说他跟他阿娘长得一样漂亮,又说要他笑一个就能救下她,所以他那天一直在笑,可是那些人却将阿娘的肉做成肉馅的包子,统统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一边哭着,那些人就强硬地撬开他的嘴,不顾一切地将肉包子塞进他的口腔里,再塞进他的咽喉、喉管…… 他们在他耳畔喷着粗气,猥琐下流地笑着,还要对他说:“好孩子,这可是爷几个给你的奖励!” …… “喂,荀卿!喂!!” 不远处的小姑娘朝他喊着,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喂,你……”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就,就算笑不出来,也,也别哭啊!” 他面无表情地摸摸脸,果然摸到了一片湿滑的水痕。 原来他哭了。 芙姝有些无措,又赶紧去问那些测试官:“这关过不去没关系吧?他前面都拿了那么多分!” 那弟子被她惹得不耐烦了:“可是前面那两关占比低啊,哎呀,这位刚测试完的道友,请你离远一些,莫要妨碍我们进行测试!” 然后,她就被两个弟子理所当然地请到了一旁,她看起来非常不服,胡乱挣脱着他们的桎梏,嘴里也口不择言地胡乱骂着:“大胆,我可是大雍帝姬,你们怎么能对我如此无礼?!” 几个弟子默契地对视一眼,将她用捆仙索捆了起来。 芙姝:“¥%…*…amp;%(amp;!#!¥嗷呜!汪!” 噗。 有没有人同她说过,她凶狠起来像个狗。 少年剑修望着芙姝,唇角有些生涩地浅浅勾起,眉间的笑意有如冬雪初融。 “荀,荀道友?”为他测试的弟子瞬间呆了,不知他为何又哭又笑的。 芙姝也呆呆地瞧着他,眉头皱着,那是看傻子的眼神。 “我可以通过了么?”他又恢复成先前冷淡的模样,开口问那个弟子。 “可,可以了!荀道友笑得很好看!日后记得多笑笑,多笑笑,哈哈哈……” 荀卿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到芙姝身旁。 最后一关,选拔场被迅速清空,画上了一大个阵法。 据说,那个阵法里模拟了雷泽的环境,雷泽是沼泽地,所以弟子们要在这沼泽地里来回走上十遍,还要一边躲降下来的雷电。 他们会根据这四关的表现综合计算分数,然后排列出名次,此次共有八百名弟子参与,但名额只有一百个。 而最后一关是最关键的一关,占比非常大,芙姝前面两关都表现平平,如今到了最后一关,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在了肩上。 忽然,天上兜头笼罩下一道佛光,妙寂带着弥空姗姗来迟。 他背手站在不远处的看台上,面色是一贯的庄严自持。 芙姝抿抿唇,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干。 不知为何,心脏跳得也有点快,她拉起荀卿的手袖,荀卿一愣,耳根染上微红,竟也任她这么拉着,随她走进了封印里。 芙姝自信地一抬脚,哪知差点就被绊住了,她重心不稳,连拽着荀卿也差点她被绊倒。 荀卿皱眉厉声道:“把你的手拿开,莫要拉着我!” 芙姝不屑地撇撇嘴:“切,拿开就拿开,搞得谁稀罕拉你似的!” “……” 只见她瞬间丢开荀卿的袖子,自己站在一旁气沉丹田,深深缓了几口气。 她身旁走过几个妙宗的弟子,平日里他们便极其擅长潜行,听说妙宗掌门为了锻炼他们的脚力,还要在他们的脚上绑两个几百斤的秤砣,每日来回走上百遍,如今只是在沼泽上走路,根本难不倒他们! 第四十七章回家吃饭去吧 其中有位妙宗的弟子见到芙姝东歪西倒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隐没在轰隆的雷声里。 芙姝抬眼一望。 噼啪—— 一道闪电正中额心,芙姝愣了一瞬,好像闻到了丝丝焦味儿。 “喂,你为何不躲?”荀卿扯了扯她的袖子,不知她为何要等着雷劈来自己。 芙姝没有说话,她暗自惊讶道,原来被雷劈中是这种感觉。 浑身麻麻的,紧接着便是一阵酸软,然后骨头开始胀痛发疼,最后一点一点扩散蔓延至全身。 她又看向高台上那个面容依旧慈悯肃穆的佛修,小声咕哝了句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躲。”她愣愣地说。 “哈哈,还能为什么,她就是傻呗!”此时,那位一直嘲笑芙姝的妙宗弟子发话了,他停下来,高傲的鼻子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打量了一遍芙姝,看她小胳膊小腿又细又瘦,轻蔑道:“我看这位道友还是快回家吃饭去吧,等会再被劈中可别哭鼻子,丢死个人!” 那位妙宗弟子长得瘦瘦高高,不太白,下巴很尖,两条垂竖下来的八字胡显得他尤为刻薄。 芙姝看向他腰间的身份牌,原来叫刘温…… 她复垂下眸,暗暗记住他的名字,也不说话,只是一昧向前走。 见她耷拉着脑袋的低落模样,刘温还以为芙姝被自己戳中了痛脚,心中正得意,哪知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剑光,将他的胡子片片削落。 刘温一脸错愕地望着荀卿,而荀卿只是淡淡收起剑,似乎事情与他无关:“不好意思,我的剑它今日不太听使唤。” 荀卿见芙姝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了,便赶紧快步追上,只留下刘温愤愤摸着自己光秃的下颌。 哼,他都走了五圈了,芙姝才走了一圈儿,得意什么! 时间过半,芙姝感觉自己腿部的阻力变得愈来愈大,身旁忽然倒下一个同门师姐,她的脚踝似乎错了位,芙姝又赶紧跑过去将她拉起,帮她矫正脚踝骨,又费了好一番时间。 “师妹,你莫管我了,你快走吧,别人都已经要走完了!” 芙姝摇摇头。 一道惊雷闪过,师姐吓得面色全无,战战兢兢地抱住了头:“啊!好可怕……我,我撑不住了……我不想……我不想去雷泽了!!” “不行!”芙姝喊道,可是师姐却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缩起来,似乎受了很大惊吓。 “芙姝,走了。”荀卿也在一旁催促道。 人就算有恻隐之心也要分时间,芙姝这个恻隐之心来得很不合时宜。 “你没看见她害怕吗?”芙姝抬眼愤愤瞧着他,荀卿意外地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芙姝将身上的外衣兜头罩在师姐身上,三两下将师姐背了起来。 “啊!师妹!你,你放我下来吧,我真的不去了!” “若你真的不想去,那一开始就不应该来,更不应该坚持到现在,不是吗?” 芙姝头一次背起一个人,意外地有点重。 她的身形比那师姐要瘦小许多,背起她来,衣裙拖拽在地上,携卷起许多细碎的小石子。 见荀卿不赞同地伸出手挡在她面前,芙姝怒目瞪了他一眼,撞开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真不识好歹! “我不管你了!”少年剑修重重地地撂下一句话便赌气似的跑了,方才他一直在跟着芙姝的节奏走,速度都被她拖慢了许多。 就在这时,芙姝感觉自己小腿外侧针像扎似的一痛,麻痹感瞬间使得小腿全无知觉! 是暗器。 她左腿动不了了。 她皱皱眉,抬眼看向不远处正悠闲迈着步子的刘温,他正揶揄地笑着,连那断了的胡子也一耸一耸的:“哟哟哟,小公主怎么不走了?方才不是还很大义凛然么?” 芙姝眨眨眼,忽然开口问:“刘道友,请问你走第几圈了?” 第四十八章回家吃饭去了 刘温漫不经心地用手对芙姝比了个九,随后目光紧紧攫住少女逐渐僵硬的躯体。 他很得意,这点小阻力根本难不倒他,他可是还剩下最后一圈了! 而且,暗器上的麻痹毒素能深入人身体的各个部分,只要芙姝还继续动作,不消半刻,她全身都将动弹不得! 若强行运功,骨肉便会腐烂…… 芙姝看着他比的数字,笑了笑:“那道友怎么还不走快些,一会儿被我超过可就不好了。” 刘温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从腹中爆发出几声刺耳的大笑,他笑得涕泪横流,芙姝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她试着运功压制那股麻痹,可刘温见到更开心了,他的笑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 弥空担忧地望着芙姝:“尊者,那名妙宗弟子……” “雷泽的情况要比如今凶险万分,接下来的幻境亦是如此。” 据他所知,芙姝说自己要做什么事,她就一定会做到。 “师……师妹,你的裙子怎么开始渗血了!” 芙姝的腿开始肿了,她喘了几口气,将背上的师姐放下来,自己撕开裙子的下摆去瞧,只见自己那一截小腿上,大片大片青紫的淤痕遍布,肌肤里也逐渐渗出了可怖的血。 “师妹,你的腿要烂了!” “对啊,师姐,请你帮我个忙呗?” “什、什么?” “我刚才见到师姐有一把采药用的锥子,我可以借来用用吗?” “你要挑伤口?” 芙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这是她这几天锻体练骨练出来的经验。 前几日浑身骨骼尽碎时,她可以自己运功修复好的,而且新生的骨头会比先前的更为坚韧,这回她也一定可以! 毒素被她全压制在腿上,所以那一片腐烂的速度会比其他部位快上许多。 师姐半信半疑地给她递了把锥子,芙姝咬牙闭目,瞬间便将它狠狠戳进自己的膝盖骨里,手中不断翻搅。 她要将筋骨绞断,不然毒素迟早会蔓延。 师姐失声尖叫了一声,也顾不得自己的腿了,赶紧爬过去拉着芙姝:“师妹!你莫要做傻事!” 钻心的疼痛刺激着芙姝的心脏,就连脑海里也疼得一片空白。 真的!好疼! 她知道会很疼,但是她不知道会这么疼! 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她,她必须要坚持下去! 与此同时,她还在加速运功,烂在肉里的腿骨不堪重负,开始寸寸爆裂,本来白皙纤细的小腿瞬间变得血肉模糊,血水与肉化成一摊不可名状的稠物,黏黏腻腻的,沾得芙姝的裙子都是。 台下的众人看呆了,甚至有些人直接捂住了眼,不忍心再看。 他们根本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去想,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该有多疼啊! 刘温也看呆了,他根本没想到芙姝看上去那样柔弱,明明就摆出一副谁都能欺负她的模样,竟然还能狠下心做出这种剔骨剜肉的事! 芙姝察觉到他的目光,向他投来一个娇俏无害的笑,看得刘温愈发毛骨悚然。 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不能惹!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丝毫没发现芙姝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你……你怎么还能重新站起来?” “因为我要快点回去吃饭,我的夫君还在等我。” 刘温错愕哑然:“……”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个? 她的筋骨正在重塑,她的骨头正在重新生长,疼痛使她紧紧攥着衣裙的手出了汗,脊背也被汗水浸得湿透了,她颤抖的嘴唇正默默念着金刚身法的口诀。 忽然,众人发现那丝丝缕缕裸露的筋肉不再是血红色,而是……化为了金色! 如同金色的丝线一般,逐渐向两段蜿蜒伸张…… 少女睫羽上沾了点汗水,因为疼痛而不断翕动,像极了脆弱的蝶翅。 她缓缓迈开步子,发现身姿陡然轻盈了许多,像是感受不到阻力一般,像是在平常的地上行走! 她可以! 她做到了! 少女欣喜地抬眼望去,却发现妙寂已经不在那里了,不过这种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又垂下眸,静静感受着不远处来自不同的人眼里敬畏的目光。 她就喜欢这种目光。 日后她还要更多更多的人,像敬畏妙寂,敬畏天上的神明一样敬畏她。 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妙寂带回来的人间的妻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脆弱的凡人女子,他们甚至忽略了她在过去十余年里,一直都是上位者。 她是个上位者,而不是弱者。 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眼里也溢出了欢欣的泪水。 女修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芙姝如同英雄救美一般,将她扛了起来! “师姐,你别怕。”那软软的嗓音极清晰地撞进了她的心底,听在人耳边,竟是异常安心。 而后,芙姝开始快速地补进度,调整好呼吸,向前奔跑冲刺起来。 荀卿还站在不远处,愕然地瞧着她。 耳畔一阵风吹过,带起两三缕细软的鬓发,芙姝已经超过了他! 终于,芙姝逐渐赶上了进度,她还剩最后一圈了! 眼看芙姝像风一样不要命地来回奔跑,荀卿眸色转冷,紧紧地抓住剑柄,开始追逐她的步伐。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师姐往终点一送,自己却停了下来。 她等着身后的刘温。 在他即将跨越终点的那一刻,她猛地回过头,按住了他的肩,将他狠狠地往后一推,随后将手搭在他的肩部,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畔。 少女轻软微乱的呼吸落在耳畔,有些酥麻…… 刘温愣住,从来没碰过女子,如今被这样靠近,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她的声音甜美极了,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如坠冰窟:“道友怎么还不走快些,一会儿被我超过可就不好了。” “什——” 芙姝轻轻搭住他的肩膀,随后猛地往下按压,山一样的压力向他倾压而来,刘温只觉身形一矮。 咯啦一声。 脚下的台面裂开了。 而他的脚被嵌在了里面! 就在距离终点线的最后一刻,他的脚被嵌在了地里! 无形的泥淖的阻力瞬间变大,他扭动着身躯,却无法动弹半分,眼里满是惊恐。 “我先回家吃饭去啦,再见。”芙姝挥挥手,若无其事地转身跨过了终点线。 第四十九章深谙此道 月朗风清,太华山的某处洞窟内响起了一男一女有来有回的叫骂声。 少女开口骂道:“疼疼疼疼……我说你能不能轻点!” “已经很轻了,我手腕都没有用力!” “你不能吼我。” “这里是太华山,不是你们大雍皇宫。” 芙姝哼道:“我不管,反正从小到大就没人吼过我,如果有,那他就不是人!” “……”荀卿狠狠地无语了。 这处洞窟已经成了芙姝跟荀卿的秘密基地。 芙姝今日看似威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绞断了腿筋再强行运气修复有多耗内力。修复完又要背着师姐一路狂奔,最后还得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刘温捶到地里。 每一步都是一个险招,每一步都在挑战人体的极限,而这些险招,带给身体的负担都是目前的她无法承受的。 “下次莫要再这样了,你会走火入魔的。”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看在荀卿眼里完全就是自寻死路,他为芙姝仔细上好药后,又在她脆弱的膝盖上裹了白纱布,状若随意地提起:“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胆,你真的不害怕么?” 少女没有开口,只是垂下了浓密的睫羽,双手紧紧攥着裙角,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嘀咕了句:“是人都会害怕的。” “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想别人害怕我,嘿嘿。”她轻轻弯起唇角,以说笑的语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荀卿:“……” 她的眉目隐在昏暗灯影下,柔柔的,瞧不真切,少年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那么想要人怕她,先前她那么拼命地要让他教她学剑或许也是怕被人欺负…… 思来想去,他只能先干巴巴地安慰她:“那个刘温不值得你这样做。” 芙姝敷衍地点点头,见腿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随即坐靠在他身侧,整个人似乎疲累累极了。 两个人靠得极近,她鬓边的碎发甚至能拂到他的颈畔,撩得他耳朵有点痒。 “而且……我……我……”荀卿呼吸一窒,连说出来的话都结巴了。 “你什么?” “我是太华山的榜样,保护同门亦是我的职责,只要有我在,你不会被任何人欺负的。”说完这句话,他紧紧抿住唇,神色十分紧张,不知自己言语中携带的私心会不会被她勘破。 “是吗?那我真是一个幸福的人!”芙姝笑眯眯地说。 听到赞同的话语,少年望着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芙姝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望着洞外的月光,头枕在少年颈边,慢慢阖上了眼。 无论是像这样被人保护,或者是找个人嫁了,永远活在那个人的庇佑之下,对这世间里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但是芙姝不要。 这种任谁都可以给予再收回的,虚幻若泡影的幸福,她不要。 她要的是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她要实实在在的权与势,实实在在的名利与钱财,她要人们永远记住她的名字,为她树丰碑,撰传记。 她的姐妹为了抢夺父皇虚无的宠爱要同她斗,她的其他表亲为了瓜分父皇赏赐给她的土地,也要同她斗。但是她要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宠爱,更不是别人赏赐下来的什么恩典,她的野心要比其他人的要大一些。 她想要坐上那个的位置,父皇坐的位置。 洞窟外,风吹草动,发出泠泠飒飒之音,虎狼总是在黑夜才会显露原形。 她睁开一双清明的眼,随后微微攒起眉头,嘴唇轻抿,细声道:“我好饿,方才忘记吃饭了。” 如何藏匿自己的野心并且令自己显得十分无辜,芙姝深谙此道。 第五十章杀念 芙姝呆到几乎天亮才回去。 这回,仙鹤却只把她放在净空山门口便不愿再进去了,走之前还给她抛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开什么玩笑,那和尚又不对她动情,怎么会吃醋? 芙姝毫无心理负担地穿过大雄宝殿,一个人走回了扶玉崖。 途中遇见的那些僧人看她的眼神十分有深意,这让芙姝不禁怀疑自己哪里得罪了妙寂。 她边走边想,连前几天她说自己不爱吃青菜的一番挑食言论都给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自己有哪里得罪了那和尚。 “莫非是我昨天表现太差了?可是那些人那么怕我,不应该……啊!” 想着想着,她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上。 是妙寂的背。 芙姝抱怨道:“哎,你杵在我屋门口做什么?” “跪下。” 少女眼睫轻颤,吃痛地摸摸鼻子,后退了半步,目光紧紧攫住他的背影:“敢问尊者,芙姝做错何事了?” “明知故问,跪下!”刚正的语气里蕴着一丝薄怒。 “我不知道,我不跪。” 听罢,妙寂无言地转过身,眉头紧蹙,眼冷得似灰,面色沉得能滴水,那眼神就像是触到什么不洁的东西似的。 芙姝这才发现,这人光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便能让她脊背阵阵发寒,兜头释放出的冷意让她心惊。 “我不知道,我不跪。”芙姝见他不开口,又重复了一遍。 见她还在嘴硬,佛者压低眉目,几乎释放出了全部的威压,芙姝感受到了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压力,才上了药的膝盖颤栗着想要弯折,芙姝咬牙艰难地挺直脊背。 脆弱的膝盖承受不住她的逞强,不过片刻,芙姝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撕裂了,疼得她想哭叫。 但是她还是不跪,艰难万分地耿直了脖颈:“我……我做错了什么……要你这样迎接我?” “你动了杀念。”佛者冷道。 “我没有。”她眼眶微红,眼里盛着盈盈的泪光,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妙寂。 她的眼神那样澄澈,似乎真的没有。 “……” 他沉默地伸出手往她眉心一点,在那冰冷的手指接触到额头的瞬间,芙姝的口便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他那样辱我,我就该杀了他!” 那语气真是咬牙切齿,就连芙姝自己都被惊到了,好半天都没再说一句话。 佛者素日温雅的眸子此刻尖利得像一把凌迟者的刀,将她的心思一层层地剥开,露出她那恶毒又刻薄的真面目。 极长的一段沉默过后,佛者的语气也冷得像冰:“怎么不说话,不是说没有?” “……”芙姝紧紧抿着唇,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我没错。”她忍着威压带给肺部的沉重压力,执着地开口道,“是那个男修先给我用的暗器,他还没给我认错,凭什么要我先跪?” 妙寂静静望着她,那一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了许多情绪。 不解、愤怒、无奈、痛惜、甚至是失望…… 芙姝勉强扯出一抹笑:“怎么,终于后悔娶我了吗?” 二人间的气氛逐渐凝固,佛者抿直唇线,静静伫立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芙姝全部的视线。 呼吸可闻,妙寂可以清楚地望见她眼底那抹深深的嘲讽,以及对他的厌恶。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这才是芙姝在面对自己时最真实的模样。 “我知道了,你是偏心,那刘温是你太华山的弟子,而我只是你的妻子,是一段孽缘!” “我是你的妻子,妻子就是要事事忍让,妻子就是要宽容大度,妻子就是要以德报怨——” “可你也报复回去了,不是吗?”他强硬地开口,生生抢了她接下来的话。 芙姝却是冷冷地直视他,言辞间愈发激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我当时没有绞断膝盖骨的筋,我的腿这辈子就废了,你知道吗?!” “对了,你当时一直在看着吧,可是你帮我了吗?没有,你只是在旁观而已,你纵容他的恶意,却无法宽恕我的报复!”说到最后,因为心中过于委屈,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那满身杀孽,恶业缠身便是好事吗?” 芙姝可悲地瞧着他,自小生活在偌大的深宫里,若是别人害她时她稍微有那么一点仁慈,那些人便会变本加厉地害她。 心若不狠,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次是废她的腿,那下一次呢?会不会就是要她的命?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将刘温杀了,永绝后患。 想罢,芙姝回避了他的问答,继续同他辩道:“是他想害我在先的,若是他安安分分,我又何至于赶尽杀绝?”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叹了口气,冷漠道:“如今刘温已被逐出妙宗,此事作罢,种其因者,他日必还报己身,贫僧希望施主下次行事前想清楚。” 芙姝对佛者提醒的话付之一笑:“我知道,但是我不怕。听闻在佛门中,杀人者死后是要入阿鼻地狱的,那我若执意要下地狱呢?你会渡我吗?” 他看她一眼,却是没有回答,只敛眸收了威压,淡淡地转过身走出了扶玉崖。 第五十一章吃饭 轻云蔽月,簇簇桂花在窗边投落淡淡疏影。 芙姝坐在床榻的角落,旁边放着她的药箱与几本医书,她正忙着找药方自己配药,腿上伤口反反复复地裂开,光用金疮药已经治不好了。 一想到这里,芙姝就特别委屈。 不就是想杀个人,至于把威压全放出来吗…… 外头传来窸鄃的脚步声,芙姝即刻用被子盖住药箱跟医书,警惕地攥住枕头下的匕首:“是谁!?” 妙寂拎着食盒,伫立在窗前平静道:“是贫僧。” 言语间,他已经推门进来,将尚且温热的饭菜搁置于桌面上。 “……”芙姝双手抱着膝盖紧紧缩在角落,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只向他露出一双哀怨的眼。 “吃饭。”他淡远的目光朝她望来,芙姝没动,只是神色仄仄地瞧着他。 那双素日灵动盈润的眸微微红肿,方才定是哭过。 妙寂眸光微顿,复垂落眼睫,无言地将饭菜摆到矮案上,再替她端到了榻边。 鼻尖萦绕着阵阵菜香,芙姝此时已经饿得两眼发黑,肚子都开始抽抽了,她本想去膳堂随便吃点,但是她已经走不动了。 抬眸见到那几碟绿油油的素菜旁还装着一小碗烤肉,芙姝眼睛一亮,连忙直起身子去看,却无意中又抽到了小腿肚,她疼得瞬间身形一晃,却又被妙寂眼疾手快地稳稳托住。 被子被她的动作掀开的同时,又露出好几本零散的医书跟药瓶,他皱皱眉,刚要开口,芙姝便不满地撇撇嘴,率先启唇道:“看什么看,全都是拜尊者所赐。” 芙姝挣开他的手,再不理他,自己去够那筷子夹了一块肉。 只吃了一口,芙姝便停住了。 过于纯粹天然的肉味让芙姝觉得自己不是在吃肉,而是置身于茫茫草原,生啃着一头牛。 她眨眨眼,又不情不愿地夹了几片青菜放入口中,只见那几片青菜在烤肉的衬托下都显得意外可口。 她不禁觉得这是妙寂为了改善她挑食的毛病而想出来的馊主意。 她不想顺着他的意,娇气地将肉渣子全吐了出来:“不好吃。” 她没猜错的话这玩意儿在佛家中叫三净肉,烹制时什么调料都能不放的,她在人间时曾经见过这玩意,不过如今还是第一次品尝。 明明这么难吃,她的几位闺中密友带着她去泡和尚时却吃得那般甘之如饴。 爱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芙姝无礼的举动被佛修全看在眼里,片刻后,他平静开口道:“仙螺上已经公布了名单,你与荀卿皆在列,明日我让弥空替你置办行囊,雷泽气候变化不定,须得多备些衣物。” 芙姝挑挑眉,苍白的面上逐渐浮现出喜意:“这么快?” 妙寂点点头,随即观察着芙姝的神色果然比方才要缓和许多,她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算准了能跟那剑修同去。 心中蓦然横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妙寂觉得心口有些堵闷:“下山后,每日功课亦不可懈怠,最迟寅时起身……” 他足足念叨了半刻钟,芙姝有些恍然,她头一次觉得这和尚话能这么多。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自己有分寸。” 他看她一眼,继续开口:“且记莫要与同门相争。” 在他看来,人若不知修善,便会恶逆无道,若再受到天道殃罚,更是会相互报复,无有止已。 殃恶未尽,人便会辗转在所造恶业的网里再难相离,直至堕落十八地狱,最后自食苦果,难得解脱。 芙姝天资聪颖,他不愿看她为了莫须有的嗔念而堕落。 “若有解决不了之事,你可通过仙螺传信与我。” 芙姝揶揄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然后呢?你就会为我主持公道吗?” 妙寂微微阖眸,攥着衣袍的手收紧了又松开,衣物摩挲发出轻微的响动,她听见他说:“自然。” 芙姝勾了下唇,露出一个无声的笑。 第五十二章缠臂金 屋内寂静无声,只余灯火明明灭灭。 简单用过饭后,芙姝静静等着他走后继续彻夜苦读,哪知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金臂钏,把芙姝眼睛都看直了。 “缠臂金?”她脱口而出道。 佛者点头:“此乃宗内圣物,可抵御邪祟,感知生死,危急时刻你亦可唤我法名。” “法名?你不叫妙寂?”芙姝凑近他身侧,伸手拿过那只臂钏细细端详。 妙寂轻叹一声:“妙寂是贫僧的法号,昙鸾是贫僧的法名。” 芙姝了然地哦了声,随即微微仰头,笑眯眯地瞧着他:“昙鸾?昙鸾昙鸾昙鸾昙鸾!” 法号是尊称,人人可喊,法名却只有祖师一人喊过,其亲近程度不亚于闺房云雨时唤人乳名…… 他喉咙有些发干:“莫喊了。” “为什么?” “你有尊称,我也有尊称,别人还唤我昭仪帝姬呢,可你有何时唤过我昭仪了?” 他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而后认真望着她道:“若要今日改,也不是不可。” 芙姝对上他幽深的绀眸,心尖儿便不住地颤,看久了还有种挣脱不开的感觉。 最后,她妥协了,眼神闪躲地看向别处:“算了,我开个玩笑,你快帮我戴上,我不会戴这玩意儿……” 她毫不避讳地捋开长袖,露出一截玉般的细长白臂,大大方方地伸到他面前。 烛火暧昧地摇曳,在皎白若凝脂的小臂上晕开一层柔柔的光。 妙寂微微抿着唇线,不知为何出了神。 “哎,怎么轮到你发呆了。” 芙姝身上有着世间女子少有的放浪形骸,譬如现在,那双秋水潋滟的墨眸似笑非笑地凝着他,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想起了些旧事。” 芙姝听罢,微微敛了笑容,什么旧事是让他在这种场合里想到的? 定是想起前世那个她了。 她干脆腰向后一倾,整个人倒在他怀中,手掌握住他的一簇发丝,迫使他正眼看自己。 “帮、我、戴。”她不容置喙地开口道,那只握住青丝的手微微一扯,将他扯得身形一晃,头也因为惯性而微微垂下,他高挺的鼻尖距离她的脸只有堪堪三寸的距离。 他垂眸与她对视,眸里的光仍是自持且清明,清若无物…… 芙姝眸光微动,刻意将胸前那团香软柔腻贴于他的火热滚烫的胸膛前,果然惹得他浑身一僵,眉头蹙起,双手微微将她推开。 紧接着,他无言地一手拿起臂钏,一手托在她的臂下,这倒形成了个亲密的环抱之姿,浑身都被他发间淡淡的莲香包围,不多时,她的头发也会沾上这股气味。 芙姝坐正了姿势,手却不老实地摸上他的下颌。 “哎,我发现你都没胡子,这倒是个优点。” 因为他没有胡须,那张过于艳冶的脸便显得尤为锐利,锐利到令人不敢直视。 佛者随意地答道:“是么。” “嗯嗯!胡子拉扎得不好看,而且亲密时也不方便,特别扎人。”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眉头紧蹙着,嘴唇翕动着说出一句十分严肃的话:“胡髭会让人貌丑,不洁净。” 芙姝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清笑:“噗,那你还怪爱美的。” 妙寂无视芙姝的调笑,垂眸将臂钏套于她的手臂之上。 感觉到那双温热宽大的手顺着她手臂的每一处缓缓摩挲,偏偏力度又是那样恰如其分地克制,不带半点旖旎,芙姝怔怔地瞧着,不知觉间,心跳变得有些快。 第五十三章心念起 半刻后,臂钏便戴好了,不多不少,刚好五圈,不会阻碍她的动作或者划伤皮肉。 “谢谢你!”芙姝很喜欢这个玩意,她直起身,伸出手在烛光下好奇地左看右看,臂钏上面还刻有莲花、娑罗树等等精美的纹饰,栩栩如生,她是越看越喜欢。 一双秋水眼微微眯起,眼里闪烁着欢欣的细碎的光,大概是因为真的开心,她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笑容愈发灿烂,洁白整齐的齿也露了出来,闪烁着珠贝般的光芒。 就这么喜欢么? 妙寂半垂着眸子,一颗沉寂的心也不由得被她带动得雀跃了几分。 他环顾一圈四周,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微微坐起身,拿过她方才掩盖在被子下的药箱,启唇对她道:“坐回去方才那里去。” 芙姝靠在枕头边上,将亵裤拉上大腿,一双膝盖微微弯折,那里红肿青紫一片,还有散落的药粉也黏在上面,瞧上去骇人又狼狈。 他静静看了片刻,随即摇头,轻叹出声:“真是乱来。” 他自己捻了几种草药,拿出一个药舂便开始慢慢地捣。 他手上的一举一动极其规律,赏心悦目,芙姝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困乏了。 耗尽一天的精力后,紧接着的便是深入灵魂的疲惫与困乏,听着一声声捣药之声,芙姝慢慢阖上了眼。 半刻后,一阵阵极轻的鼾声响起,芙姝已经睡着了。 妙寂抬起头,停了手中动作,目光落在她平静纤柔的脸上,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扣动佛珠。 看来真是累极了。 月色清辉透过窗棂洒照在地上,照出一片树影婆娑,花影幢幢。 他伸出手,又从药箱中拿出一包银针,他熟练地抽出四根大小不一的银针,分别在她的内外膝眼、鹤顶、阳陵泉透阴阴陵泉上下了针,又在纱布上沾了草药,盖在红肿之处…… 期间,芙姝偶尔会因为不适发出几声猫般的轻吟,轻轻淡淡落在耳边,轻轻淡淡地撩拨着谁的心。 上过药后,他又替她收好散乱在各处的药箱与医书,掖了被角,拂灭灯火后,便走到室内另一头角落的蒲团上静坐。 室内只余佛珠拨动的轻响,平日里听着它便能静下心来,如今却…… 他睁开眼,耳边萦绕着她昨日所说的种种话语。 “若我执意要下地狱呢?你会渡我吗?你会为我主持公道吗?” “……” 他会吗? 他曾想渡尽苍生,而渡苍生与渡一人,横竖都要渡,并无太大不同。 而渡与不渡,其实在下山寻她时便已决定好了,不是吗? 妙寂目光微动,于一片漆黑中望向床榻,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方才芙姝真心实意欢笑的模样,眸光潋滟,笑意犹如海棠醉日。 真想多看看…… 片刻间杂念已起,他艰难地阖上眸不再去看,可贪婪妄念就像是常流之水,爱意之欲深而无底,一旦滋生便再难磨灭。 寂静的屋内,佛者拨动佛珠的速度加快了。 要坚守佛心,离欲灭爱迹。 要坚守佛心,离欲灭爱迹…… 第五十四章稳住 在准备行囊的几日里,芙姝每日都开开心心往菩提子里塞东西。 她塞了很多,有一年四季的衣裳,洗漱用具,还把整个小妆奁也一起打包塞了进去。 她还委托了谢然买了几乎一百多张护身符,又抽空找荀卿学了几式新剑法,忙得可谓是团团转。 临近出发,芙姝跟同她一起去的师姐与荀卿,弥空等人站在太华山前的广场上聊天。 那天她救下的师姐比她年长六十岁,叫白术,芙姝喜欢喊她小白,不过因为天资过于平庸,导致许多同门平时对她印象不深,送行时的挽联都写漏了名,小白哭了半日,芙姝拉来谢然劈头盖脸地训了他们一顿。 而白术很喜欢这个为自己出头的小师妹,她那么年轻,浑身上下香香软软的,笑起来也很可爱,就像家里的妹妹似的,让人感觉特别亲切。 别人都有储物戒,而芙姝却还背了一个小背包,怪重的,她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小师妹,别人都用储物戒,你怎么还背上行囊了?这么重,里面都装了何物呢?” 弥空也很好奇:“师尊送你的菩提子也很能装,你为何不用那个呢?” 芙姝确实有一个菩提子当做储存物品的容器,不过她嫌口诀念起来太长,她懒得念,很多东西都是随身背着的。 “我带了几双方便行走的鞋,还有防水的蓑衣,一些吃的喝的,还有……” 这边说着,芙姝的小背囊便被行色匆匆的几个弟子撞掉了。 啪嗒一声,摔出一个木盒子。 里面的东西能看出是玉质的,而且长长的,还微微弯曲…… 白术活了半辈子不可能不通晓人事,她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红透了,偏偏弥空还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蹲下来帮芙姝捡。 可当她蹲下去捡的时候,那盒子又被广场上另一个拄着盲杖的弟子一脚踢飞了。 嗯,那几根长长的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很远的地方,在太阳底下闪烁着油滑水润的光。 芙姝:“……” 白术:“……” 荀卿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弥空也开口问:“怎么还要带擀面杖?芙姝姑娘还要亲自包饺子给大家吃?” 芙姝不是很想理他,可这时,身后缓缓走来一个佛光普照的人,芙姝的心思就在去捡还是先应付妙寂之间来回跳跃。 白术对她说:“来不及了师妹,你先稳住尊者,我去捡。” 芙姝感激地看了眼小白,嗯了一声,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深深皱起了眉头:“等等……吻住?” 白术点点头:“对,稳住!” 芙姝眨眨眼,也呆呆地跟着点了点头:“吻住?!” 白术就喜欢芙姝这份乖巧,她语重心长地缛了一把芙姝的头毛:“这里这么多弟子,只有你跟尊者是日夜相处,相信我小师妹,你可以稳住他的……” 芙姝点点头,随后看了眼不远处面如止水的妙寂,复皱起眉头,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地说:“但这里这么多同门师兄师姐,就算我跟他是夫妻,也……也……” “哎呀师妹你怎么还在犹豫,来不及了呀,若都被他捡到了,指不定得扣咱们多少灵石!” 芙姝顿时坐不住了:“什么?还要扣钱?!” 他们阁本来就穷,阁顶漏雨都没钱修缮,再扣这一整个太清阁怕都要抵给妙寂了。 小白迫切地拉着芙姝,忙问道:“对,哎呀师妹,你到底去不去?不想去的话……我去也不是不行!” 芙姝瞬间打了个激灵,让白术跟妙寂…… 好恐怖的画面! 芙姝瞬间妥协了:“我去我去。” 于是她转身向妙寂走去,许多弟子都想求个平安,争先恐后地要同他攀谈,围得那一片地方水泄不通,很好……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几个弟子面前,轻声咳了咳,佛者转过眸来,微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咳咳,我也想求个平安,不知尊者能否保佑一下芙姝?” 她强硬地挤开几个弟子,两眼弯成了月牙,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 “不能,贫僧不是菩萨。” 芙姝干巴巴地打了个哈哈,转头看向白术,她站在那个盒子旁,正在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妙寂的视线。 她对芙姝比了个一定能行的手势,嘴巴还努力地对着她做了个稳住的嘴型。 芙姝咧咧嘴,转头又看向妙寂,一双无辜的水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妙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到底有何事?” 芙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扭扭捏捏地笑道:“没,没事啊,只是我方才想起小白说要我同你……同你……” 话是到了嘴边,可怎么也说不出来!当着这么多同门的面她说不出来! 这跟在私塾当众与她年逾九十的夫子调情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妙寂都不知道要比她夫子大上几轮…… “同我什么?” “呃……这里不方便说,你同我来!” 话音一落,她便执起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妙寂拉走了。 远处的荀卿皱起眉,不知觉地紧了紧腰间的剑。 芙姝跟白术到底在搞什么? 她在尊者面前笑得那般诡异,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憋着一肚子坏水么? 白术也是,不就是捡个擀面杖,脸色要那般纷呈做什么? 他来到白术身旁,好心地想同她一齐捡,可白术却像炸了毛似的将他推开,眼里还燃着熊熊的莫名其妙的火焰。 “荀兄等等!” 荀卿一愣。 白术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要誓死守护小师妹娇软清纯的美好形象! 她对着荀卿露出一个友好客气的笑容:“呃……都是一些女孩子的私物,我帮她捡就行,就不劳烦荀兄了!” “是么?” “啊啊——快看啊!”远处响起几道女修羞怯的尖叫,荀卿即刻抬头看向尖叫的来源。 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将身形高大的尊者抵在一棵树后,在……在亲他! 而那女子,正是芙姝! 这下不只是荀卿呆了,白术也呆了,弥空更是惊恐地睁大了眼,连忙垂下头闭上眼,口中疯狂念着罪过。 白术嘴唇张张合合,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师妹,我,我只是叫你稳住尊者而已啊……” …… 另一边,芙姝要很努力地踮起脚才能亲上妙寂的唇,偏得他是出家人不懂情趣,见她踮脚踮得这么累还不扶她一下,只会像块木头一样傻傻地杵在那里。 在妙寂几欲将她推开之时,芙姝又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不行,不能被扣钱! 第五十五章霜雪 他双眸倏然睁大,她柔软的嘴唇与他的相贴,好似抿着两片柔软细腻的花叶,花叶夹着淡香,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 少女紧紧闭着眼,浓睫微微颤抖着,她似乎有些紧张。 有点背德,还有点爽。 芙姝有点站不住了,鼻子深处轻哼几声,拽住了他的头发以便维持平衡。 呼吸间尽是他发间檀与莲的香气,心如擂鼓,不远处传来许许多多人的惊呼,这些的声音嗡明着,沸腾着,在脑子里冒起咕嘟咕嘟的小泡泡,芙姝虽然听不真切,却也能猜出他们说了哪些话,她刺激得眼角渗出了泪,耳根渐渐染上绯意。 妙寂紧紧闭着嘴唇,任凭芙姝怎么样都无法撬开他的唇舌,无法深入。 清风拂过头顶,翠嫩的枝条摇落几多梧桐花。 佛者右手一挥,满树鹅黄的梧桐簌簌而落,暂时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一个是不落俗尘的佛子,一个是仙姿佚貌的美人…… 这真是极美的画面,只一瞬,却足以令在场众人看得目不转睛,难以忘怀。 芙姝还是被妙寂推开了,她离他极近,近得能感受到他的微怒。 芙姝好整以暇地瞅着他,他的唇上还沾了她的口涎,变得晶亮湿润,惹人遐想。 她微微歪过头,看向白术所在之处,只见她的小伙伴纷纷石化在地,脸上神色也莫名地精彩纷呈。 她明明是按照师姐所说,吻住妙寂了啊! 等等,小白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稳住吧? 芙姝缓缓皱眉,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好像是自己被占便宜了。 完了,原来是她会错意! 不过…… 管它哪个稳住,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芙姝面色僵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趁着面前的佛者面色还没黑到底,她准备悄悄开溜。 就在她迈开步子的时候,方才一直沉静无言的男人却猝不及防拉住了她的手。 芙姝脸色微微发白,心中咯噔一跳。 完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套笔墨纸砚,塞给芙姝,面容肃穆庄严:“下山后每日抄一遍心经,不得懈怠。” 而后,她的手里又被缠上另一串佛珠,因为太长,足足缠了两圈,很沉,一看就知道是男子款式。 “此物可佑你平安。” 芙姝微愣。 他叹了口气,随即语重心长道:“此次前去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与你同辈之人,同门之间要互敬互爱,有任何困难都要相互帮助,万事皆有商量的余地,这样才不会生出嫌隙,莫要——” “我知道了!!” 芙姝狠狠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妙寂话音停了一瞬,又欲开口,芙姝为了阻止他再开口,又连忙深深地朝妙寂鞠了一大个躬,头都差点没鞠到地里:“谢谢尊者!尊者的大恩大德芙姝没齿难忘日后必当涌泉相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随后她飞快地溜了,快得像后面有鬼在追。 一丝机会都没有给妙寂留。 …… …… 一行人就在嘻嘻闹闹之中出发了。 太华山下有许多村落,为了不扰民是禁止使用飞行法器的,所以他们只有远离太华山之后才能快速赶路。 而且,因为民心会影响太华山的气运,若是民心动荡,弟子们自身气运也会跟着受影响,所以他们还不能走得太引人注目,免得有人觉得天下要乱了。 他们分批换上了凡人衣物,芙姝倒觉得这种行为像是微服出巡翻版。 她记得自己来太华山时还是烟雨朦胧的初春,如今山下竟已银装素裹,飘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额上,面颊上,带着些微凉。 芙姝喜欢雪,雪漂亮又干净,味道也好闻。 她才伸展开双手想要用躯体承载更多的雪,可没伸展一会儿,白术就过来了:“师妹,咱们还要北上呢,岐山比现在还要冷上百倍,师妹……你定要穿多些,阿嚏!” 芙姝挠挠头,随即反过来揶揄她道:“我有分寸的师姐,要不,师姐你先摒摒鼻涕?” 白术脸色微赧:“哎呀,师妹你怎么能笑我!” “我没有啊——阿嚏!” “……” 跟在芙姝身侧的少年默不作声地走快了些。 “哎,你怎么走那么快?” 白术又拉住芙姝:“你怎么都不喊他荀兄呢,他可是比你年长,是你的长辈!” 芙姝眨眨眼,荀卿比她年长又怎么样,比她年长,受委屈了还不是一个人偷偷躲在洞窟里抹眼泪? 还不让她看! 芙姝走在荀卿后头,见他一头墨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也没有戴冠,整个人都朴素极了,那脊背挺得直直的,少年身姿尽显,似乎又成了先前在宴会上意气风发的那个剑修天才。 她心痒,走上去拉了拉他的马尾,少年纤长的眼睫半垂着,微微偏过脸看了她一眼,转瞬间又移开了视线,神情十分冷峻,眉眼比这漫天的霜雪还要冷上几分。 “莫拽。” 第五十六章米汤 他的动作有点古怪,还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扭捏,像是,像是…… “荀师兄?” 芙姝冷不丁喊出这个称呼,少年鸦色的睫羽顿时剧烈颤动了一下,脑后即刻窜上一股过电的酥麻,心脏像是被那句话紧紧攥住再松开般,说不清的难受。 紧接着,他的面颊便涌上一股热意。 意识到自己蓦然脸红的行为,荀卿觉得十分羞耻,他紧紧抿着唇线,走得更快了。 他们都是修行者,行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庄旁。 老儿垂髫坐在湖边相互梳理着头发,旁边的梅树上绽着几朵零丁的红梅,瞧上去有些寥落。 正是傍晚,有村民将饭摆在了自家门口的大矮案上,一点软和稀烂的白菜,一个结着厚厚黑垢的土锅里呈上点稀米汤,两个小馍馍,瞧上去没什么油水。 一大家子围坐在桌边,明明小孩胳膊肘还漏着风,面色冻得青紫,那些大人嘴上却不留余力地夸着今日的饭菜有多好吃,对此,芙姝心中满是漠然。 芙姝这个队伍足有十余人,一行人穿着虽然朴素,但气质卓然出尘,那些村民见了便惊恐地捂住小孩子的眼睛说罪过,有的再胆小一些的,膝盖一软,直接跪下来对他们磕头了。 大雍律法,在城外见到贵族出行,平民要跪送。 那些小孩被大人冷不丁地拽到地上下跪,细瘦的手臂都差点要断了,他们又没力气跪,稚嫩的脸啪地一下摔到雪地里,或许再等等便会被雪给呛死。 芙姝想起自己以前很怯懦,被其他小亲王欺负得狠了也不敢欺负回去,又不讨父皇母后喜爱,整日呆在死气沉沉的偏宫里,里面的内侍个个都是人精,知道她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莫说米汤,她连水都只能喝馊水。 后来她将那些小王八蛋子全引到她的屋子里,一把火全烧了个干净。 自此再也没有人敢让她喝馊水了。 她知道这个人世间并不是那么美好,很多东西都要靠争,靠抢才能得来,不去争不去抢,就只能去死了。 …… “我们快走,离开这里。”芙姝拢了拢衣服,言简意赅道。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而另一旁荀卿观察着她的行为,眼里渐渐落了些许晦暗。 像芙姝这样尊贵的主子,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定是瞧不起这样粗糙的吃食的,或许喂猪都嫌磕碜。 可是在他小的时候,一碗米汤便是一家人最奢侈的饭食,有米汤,阿娘便能继续上山挖野菜,有米汤,阿妹就还能活。 想到这里,荀卿紧紧握着拳,从储物戒里拿出了几块糖饼。 芙姝一把将他拉住:“你要做什么?” “给他们吃。” 芙姝愣了一下:“那么多人,你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吗?” 第五十七章不会哭 他顿住,随后摇摇头。 芙姝看他一眼,又与队伍里的其他弟子说:“你们有糖饼么?” 其他弟子见到那村庄又穷又破,有的迟疑地点了点头,有的则闭上眼一个劲儿摇头。 芙姝转头便对荀卿说:“既然不能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就都不要给。”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家子,手里拿着一袋饼,犹豫地开口:“可是他……那个孩子……他会死的……” 他清润的眸子里倒映着澄澈白净的雪,惊心动魄。 “我们再不离开,他们会在这里磕头磕到死,你信吗?” 就在这时,方才坐在溪边的老人杵着拐杖,向芙姝一行人走来。 他推着怀里的小女孩,眼角的皮褶深深地堆积在燕尾,瞧上去十分殷勤,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 他开口便是一把破锣嗓子:“贵人,你们是不是有吃的?我家禾儿能干事儿,您看,要不收了她做奴?我们家还有老二在镇上读书,开春要去郡上考秀才了,她很听话的!四个饼,四个饼就够了!” 那个小女孩听到可以吃饼,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 芙姝敏感地捕捉到他话语中携带的信息:“哦,那你们家老大呢?” 小女孩开心地举起手:“我知道!阿姐去拜镇上菩萨了,还没回来!” 那老头嘴角古怪地猛抽了一下,似乎是嫌她话多,藏在袖子里的枯手不动声色地狠狠掐了下她细嫩的胳膊肉。 那女孩儿只是瑟缩着手臂,面上被寒风吹得有点白,可是嘴角仍然挂着笑。 这不可能逃过剑修的眼,他眸色微冷,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女孩儿,她身量还没他一把剑高,就这样,那老儿还要把她卖给他们做奴。 他微微阖上眸子,耳边不仅仅有霜雪簌簌落下之声。 还有…… 还有当年妹妹被阿爹当块肉卖掉时的哭叫,被生生分食时的哀嚎! 他倏然睁开眼,望着小女孩,无意间扣紧了腰间的剑,喉结上下滚动。 芙姝不想让他开口,推着他就要走:“我们没有饼,你看错了。” 那老者早在河边观望久了,知道那少年本来就有些意动,便用手别开芙姝,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袖子:“小,小郎君要不再看看?咱们家阿禾很乖的,长得也白嫩,你看!” 说罢,他将女孩身上本来就薄的衣物撕扯了下来,小丫头一愣,眼睛缓缓睁大,细瘦的身躯没有衣物蔽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严寒,她瑟瑟发抖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少年漂亮的眉目染上薄怒,他一声怒喝,推开那老头,迅速脱下身上的衣物裹在小女孩身上。 “你做什么?!” 那老儿面色沉沉,趁着少年蹲下身子护住小女孩儿时,便抢走了他身上的所有糖饼。 荀卿抽出腰间的剑,可他的剑太冷,剑光闪到了小女孩儿的眼,她哭得更厉害了,荀卿没有办法,又只能先将剑收起,神色悻悻地望着芙姝。 “阿爷,阿爷不要阿禾了吗?”小女孩呆呆地开口,她挣脱少年的怀抱,转身向她的阿爷走去,可她脚一扭,紧接着便摔了个大跟头。 这一摔可把她摔得七荤八素,皮肤接触到冰冷的雪,彻骨的严寒由身入心,她慢慢地无声地蜷缩起来,浑身发颤。 她的确很乖,乖到不会哭。 芙姝叹了口气,又过去将她抱起,却发现小女孩已经昏过去了。 剩下的几户人家见那个老头要到了糖饼,纷纷将自己家的小女推出家门。 与其让她们去镇上祈求‘菩萨’垂怜,不如直接卖给富贵人家做奴,赏酬来得又快又多! 剑修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深深蹙起眉,重新按住腰间的剑,手背的五个骨节微微发白:“怎么那么多……” 他缓缓收回方才的恻隐之心,刘海微微垂下,眸光晦涩不明,他静静地看着,胸腔里的怒意翻山蹈海,一层一层地堆迭升高,直至燃烧成为熊熊烈火…… 芙姝不满地啧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还愣着做什么呀,快走!” 白术担忧地瞧着小女孩青紫的脸:“是啊,这下咱们必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若是继续赶路,她恐怕撑不了多久……” 弥空点点头:“我方才用神识探测过。不远处有个洞穴,不如咱们今晚就在那里歇——” 他话还未说完,荀卿便从芙姝怀里小心翼翼地抱出小女孩道:“我先去。” 那动作十分熟练,芙姝猜测他以前应该还有个妹妹。 他越走越快,轻淡正直的身影隐入山林中,很快芙姝便看不见他了。 剩下的弟子是一眼都不敢多看那个村庄,一个走得比一个快。 *** 修勾有话说:我要悄悄黑化,惊艳所有人! 第五十八章觊觎 接近亥时,少年披着一身浓重夜露与其他弟子自外头巡视回来,越过洞内结界,便嗅到了浓苦的药味。 火光照亮了半边洞壁,芙姝头发散了半边,面色沉稳又冷静,篝火的亮光将她的脸映成赤金色,光影潋滟在面颊上,像盛着一盏琥珀酒。 她怀中抱着安睡的小女孩,睫毛垂落,瞧上去困得要死,偏得手还在给身前正熬着药的砂壶扇风。 白术早靠着洞壁睡着了,芙姝还会时不时激灵一下,空出来的那只手拍拍女孩儿,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不哭不哭,痛痛飞飞一类的话。 荀卿瞧着她,感觉她的脸下一刻就要磕到砂壶上了。 他抿紧了唇,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若说她不冷漠,她连一块糖饼都不让他发,冷然地瞧着那些跪倒在雪地上的村民,催着他快走。 若说她冷漠,可是她自来到这里之后便一直忙着照顾那个女孩,忙上忙下,一刻都未曾停歇。 他悄悄来到少女身边,芙姝蓦然感觉到一股冷意袭来,她眼睫微颤几下,睁开了眼。 她抬头,眸光潋滟,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回来了,外面冷吗?” 少年望着她翕动的唇,咽了口唾沫,沉寂的心疯狂悸动,他想说冷,可是他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自己这颗疯狂的心便要跃出薄薄的胸腔,跃到少女的面前。 这完全是他想象中最美好的光景,若芙姝嫁的人是他,怀里抱着的是他与她的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鬻儿卖女…… 望着这副光景,心跳愈发地快,少年张张唇,他忽然感觉眼前有些眩晕,心中悄然升起一丝罪恶感。 他在觊觎。 他在光明正大地觊觎别人的妻子。 此番恶念一起,少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在肉里,力道之大,几乎要掐出血。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微垂着头,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他不能这样。 妙寂尊者是他为数不多最敬忠钦佩的长辈,他又怎么能觊觎敬爱的长辈的妻子? 他真是恶心。 没有人会比他更恶心了。 啪—— 他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力求清醒。 芙姝惊悚地望着他:“你,你干嘛莫名其妙打自己两巴掌?!” 他不敢看她,声音闷闷的:“有蚊子。” 芙姝:“……” “别愣着了,快帮我把那汤剂盛出来。” 少年蹲下身子,替她把壶中的汤药盛到一方小碗中,问道:“她患的是何症?” “慢惊风。”芙姝果断地说出病症,随后慢条斯理道,“我给她熬了固真汤,为了适口,我还特地选了《兰氏秘藏》的方子,升麻、羌活、柴胡各一钱,还有灸甘草与泽泻等等甘味的药材各一钱五分,另外还有黄柏、知母各二钱,药性比较平,不易伤及其他肺腑肝脏……” 少年眸光闪烁,心中一暖:“……谢谢你。” 芙姝白了他一眼,随即正色道:“所以呢,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带着她去岐山吧。” *** 九点还一更 第五十九章脏兮兮 面对少女的质问,荀卿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没想好。” “你总不能将她再送回去了,给予人之希望再收回,比自始至终的绝望更残忍。” 所以前面她才说若是不能每人分到一块饼,那便不要分。 有时候,芙姝的话语总是通透无比,像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肺腑,往往还不会轻易拔出,必须要在里面转个来回,将一颗心剜得鲜血淋漓才罢休。 少年声音喑哑:“或许……到了城里,花点碎银,托个好人家。” “你怎么知道哪户是好人家?” 无声的寂静蔓延在二人周围,天快亮了,名叫禾儿的小女孩醒了。 她揉揉惺忪睡眼,软糯的嘴唇嗫嚅道:“阿爷呢……” 芙姝与少年对视一眼,随即毫不留情地说:“他死了。” 剑修浑身一震,震惊地望着芙姝:“你……” 小女孩问:“嗯?死了是什么意思?我要去找阿爷,天亮了,阿禾还要去山上挖菜吃。” “我这里有糖饼,你不用挖菜吃了。”少年眉眼微弯,从储物戒拿出一块软乎的糖饼,递给她。 阿禾接过糖饼,她仔仔细细地望着荀卿,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在她眼里,阿兄穿着秀才服的模样是最好看的。 她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他的脸颊。 “你是仙人吗,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少年无声地笑笑,也不点头,哄着小女孩将盛出来的药全喝了。 芙姝见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找个人家照顾的话,你要定期来看她,或者先托他们照顾,等过了明年春天,宫里会选宫女,我修书一封给父皇,让她进宫去。” 她伸出手,点了点少年的眉心:“日后莫要善心泛滥,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若有下次,我绝不会再帮你。” 说完,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看了看白术,果断补充道:“也不会让师姐再帮你。” 少年嗫嚅许久,方才从喉间挤出一声轻轻的谢谢。 队伍重新整顿了一下,为了不再出现先前那种情况,芙姝果断抓了一把泥往脸上糊,又将身上的袖肘扯得破破烂烂,刘海也用水给捻成一条条的,瞬间变成了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白术也跟着她一起往脸上抹泥,不多时,整个队伍都变得脏兮兮的,像丐帮弟子集体出来讨食。 荀卿震惊于芙姝的做法,而芙姝对此习以为常,随后趁他不注意,也往他白净的脸上狠狠糊了一把脏兮兮的泥。 那泥还是她精心从角落里抠出来的最黏糊最黑的泥。 那两束被泥打湿的垂在颊边的长鬓发,湿哒哒地黏在少年剑修脸上。 荀卿忍受着脸上黏嗒嗒的触感,脸上俨然是一副不情愿又只能屈服淫威之下的模样:“……” 不情愿又只能屈服,哎呀,瞧上去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芙姝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头,在他要炸毛的时候果断躲在了白术身后。 芙姝不愧是皇宫里出来的,一秒就能切换成委屈巴巴的模样,然后将白的说成黑的:“呜呜呜师姐,荀师兄他欺负我,还往我脸上糊了最脏的泥!” 荀卿扣紧了手中剑柄,咬着牙瞪住躲在白术身后笑得花枝乱颤的芙姝。 最好别让他日后逮到她的狐狸尾巴! 整顿过后,他们继续朝着岐山出发了。 行了五十多里地,来到了镇上。 镇上可比那寥落的村寨热闹多了,有许多许多新鲜的小玩意,弥空自己也是个半大小子,虽然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可眼睛却总是向风车摊子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