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正在变得更热闹。
    工地的探照灯在夜晚也亮如白昼，一排排新立的钢架从旧城区的阴影里长出来。
    卡车的轰鸣在郊区昼夜不息，工人、承包商、掮客，无数新的血液被吸引来，哪怕哥谭危险的名声在外，总有人为了赚钱的机会铤而走险。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批人。
    不穿工装，不戴安全帽，在酒吧、黑市、半合法的中介游走。他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佣兵、职业杀手，他们有很多名字。
    城市在重建翻新，灰色地带正在扩张。
    莉安最近减少了去哈维那的频率。他们仍然会约炮，但她不再有事没事都往那跑，她还没想好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她不知道这个人在谋划什么，说着不会背叛她，但疯子的话能信才有鬼，这人抛个硬币就会翻脸。
    她重新把精力放回工作上，这段时间活都不差，油水多还轻松。旧的势力在洗牌，新秩序还未稳立，现在正是佣兵最容易吃饱的时候。
    莉安察觉到最近来哥谭的人变多了，佣兵酒吧里比以往热闹不少。
    这里地方不大，入口很隐蔽。这酒吧不是普通佣兵能来的地方，能在这消费的基本都是有名号有头脸的人物。他们在这里交换情报、寻找任务，有名的掮客也会在这个酒吧出没。
    也有人单纯来这放松——只要你有资格。
    莉安坐在吧台前，酒保不做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舞池卡座，略过那些已经开始骚动的角落。
    有不怕惹麻烦的人搂着妓女动手动脚，那女人紧身的包臀裙被拉到腰上，屁股顶在身后那人的胯部，被撞出肉浪，双腿几乎站不住。
    那一片已经开始群魔乱舞，几个找活干的妓女也扯低领口，往那边走。
    莉安在另一边入口看到一个有些独特的身影。黑色风衣裹着贴身的装备装甲，造型并不复杂，眼罩遮住神色，看不清他的视线。
    黑色的短发修剪得很利落，胡须不多，看着四十上下。
    来这的人不会是刚入行的菜鸟或者不入流的炮灰。但总有那么些人在这里面名号也更响亮。
    莉安扫了一眼他背着的那把无尽射枪，下一秒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死线。
    冬青曾提到过这个人，一个很守时的职业杀手，有着在莉安看来很愚蠢的职业卖点——超过时限就给雇主全免费。
    听冬青的语气，他们似乎认识，或者说并不陌生。
    他看着那边已经摸上女人奶子纵情的地方，皱眉朝吧台走来，坐在了莉安隔壁。
    酒保把酒单推过去，显然不是老客。莉安打量他几眼，被死线察觉。
    她索性把自己刚上的调酒推过去，语气轻松：“帅哥，请你喝一杯？”
    死线偏过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没有立刻拒绝，但也没有接过酒杯。
    “我自己点得起。”他说，“而且我不习惯欠人情。”
    莉安耸肩，把酒杯收回来，自己抿了一口，嘴唇有些湿亮：“那我就当请自己喝。”
    死线手指敲着桌面，琢磨她的用意。
    “你认出我了。”不是疑问句。
    莉安隔空点了点他背后的枪：“很显眼，而我恰好听说过。”
    死线挑眉，算是默认。
    他问：“你是来赚钱还是找乐子的。”
    莉安没有直接回答：“你来这是干什么的，我也一样。”
    死线笑了一声。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舞池那边的人兴致很高。
    两叁个人抱着一个妓女，把人操出高亢的叫声，呻吟和碰撞夹杂在音乐里刺穿到吧台这边。
    莉安见怪不怪，估摸着那些人估计是最近赚了不少钱，哥谭近来油水很足。
    死线伸手转着酒杯，莉安注意到他右手是机械义肢。
    他同样以高科技装备闻名，一个外星种族改造过他的装备和身体护甲，莉安却没听说他什么时候把右手也给机械飞升了。
    她撑着下巴看他，像是在开玩笑：“今晚有安排吗？”
    死线沉默几秒，评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带着点职业性的警惕，没有第一时间往那方面想。
    “如果你是来谈生意的，”他说，“得先说清楚价码。”
    “如果不是呢？”莉安歪着头。
    “那我也得知道，”死线慢慢开口，“你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吧台上方的灯光落下来，透着两个人的影子距离很近。
    莉安举杯。
    “那就先喝酒吧。”她说，“有些事，酒喝完再谈也不迟。”
    死线没有反对，他端起杯子，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玻璃相撞的声音在音乐和男女欢爱的背景音里显得很清脆。
    ——
    死线并不认识她。
    至少这人不在他的记忆和名册里，这让他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他开始认真打量身边这个年轻女人，或者说叫她女孩更合适。
    看着年龄太小，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自然不谄媚的态度和她一眼就能看出力量的肌肉，死线只当她是个胆子大的雏妓。
    那就是同行了。
    啧，职业不景气，连这种小鬼都出来抢饭吃。
    他喝了半杯，把杯子放下，声音压得很低，没什么情绪。
    “说吧，”他说，“你想找我干什么。”
    莉安勾起一个笑。
    “我。”
    这个答案过于简单，也有点太直白。
    死线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随后才慢慢开口，掩盖不住那点疑惑。
    “那你得先说清楚，”他说，“你是佣兵，还是出来卖的？不管哪一种，我都不碰你这种年纪的小鬼。”
    莉安并没有被冒犯到，反而往他那边倾斜上半身，吧台座椅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咯吱声。
    “放心，”她说，“不用你花钱，我出。”
    她报了一个数字。
    死线的眉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个数不算夸张，但也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水平，一个小鬼要花这么多钱睡他？
    他重新打量她，这一次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得更久，像是在估算她到底有没有能力兑现。
    “条件？”他问。
    “很简单，”她说得轻描淡写，“撑过十分钟，别射出来，我给你双倍。要是你先射了——”
    她耸了耸肩。
    “我收你十美金。”
    十美金。
    就算是对妓女而言，这也是个侮辱性的数字，连一匣普通子弹都买不起。
    怎么看都是她在设局，但她能坐在这家酒吧里，本身就说明她不是个随便乱开价的外行。
    死线转着酒杯，指腹在杯口沿着划过一圈，认真考虑。这个价格很难让人不心动，更何况他是个热衷于赚钱的人。
    “行啊。”死线答应了。
    杯子再次轻轻碰撞，酒液晃了一下。